孙家的热闹,沈易遥在屋里听得一清二楚。
就连刘大队长追出去,翻过了山头找人,没能找着人独自回来时骂了一句脏话,都被她听了个真切。
郭家四口回家进门之前,郭婶子特意撅了两根柳树枝子,在几人身上都抽一抽,坚决不肯把孙家的晦气带回家。
等吃完饭之后,郭婶子还烧了一大锅的热水,一家人挨个擦洗了一遍,又烧了些艾绒好好熏了熏屋子,足见她对孙家有多嫌弃。
这会儿她就带着一身刚艾灸过的味道,正坐在炕头穿针引线,不愿耽搁这大好的机会,打算多帮丫儿缝缝补补着,把进度赶起来。
沈易遥今晚还有事儿呢,可不想当着干娘的面大变活人。
所以,沈易遥抢过了郭婶子手里的针线:“干娘,大晚上的可别忙了,伤眼睛。王会计不是说让咱们早点睡吗?那就赶紧睡吧!”
郭婶子有点舍不得针线,想多做两针,就顺嘴找了借口:“孙家的哭那么响亮,你能睡着啊?这么闹腾,还不如把这点活儿弄完了捏。”
沈易遥不肯让干娘继续干活,快手快脚地把东西都给收拾了起来:“这不是没啥动静了吗?可能哭晕过去了,明儿还一大堆事儿要做不是?赶紧睡吧。”
郭婶子拧不过干闺女,眼巴巴看着笸箩,挺不情愿地上炕铺了被,吹灯之前还往笸箩那边盯盯看了好几眼。
沈易遥觉得这样的干娘真的挺可爱的,跟那个掐了腰就能舌战群孺,把别人都骂哭的厉害样子判若两人。
郭婶子嘴里说着孙家吵睡不着,可灯才吹灭没多久,伸手不见五指的一片黑暗,就让她的眼皮沉重地盖住了眼睛。还没两分钟,小呼噜就起来了。
沈易遥抿唇一笑,知道干娘今儿累着了,她安安静静没有发出一丁点儿的声音,就那样静静地等着两只工蜂给她传消息。
孙家这边,刘大队长黑着一张脸走回来,刘村长发现就他一人,也就知道人没抓到了。
他叹了口气:“明儿村里你看着,我去镇上一趟。”
刘郑毅瞬间明白了他爸的意思,脸一绷:“放心,我看谁敢闹事儿?”
那话带着明显的火药味儿。
刘村长知道他这大儿脾气挺炸,不需要他拱火。
这边忙到了半夜十一点多,老式的座钟当当敲响时,才算散了。
孙家本是孙家沟的人,前些年跟家里闹起来,自己单分了出来。
这大半夜的也没法去孙家沟找人,刘大队长让梁子明儿跑一趟孙家沟。梁子有亲戚在那边,跟老孙家人也认识,由他去再合适不过。
梁子一口应承了下来,只是那瞟向沈家院墙的目光有点发贼……
刘大队长正好被人叫走,没发现他的异样。
半夜十二点的时候,孙家的灵棚孤零零地停在门外。
孙婶子躺在炕上,如沈易遥所说,哭晕了过去。
她身体本来就虚,偏偏还作了那么一场,小月子第一天就透着养不好的苗头。她却为了大儿,完全没那个时间多做考虑。
她都这么作了,哭成了那样……按理说孙二宝应该听了个一清二楚,怎么也该出来看一眼。
但孙二宝被问完了话之后,不愿意跟着去别人家。
他不愿意看着别人幸灾乐祸地扒拉着他问东问西,还故意在他面前吃东西馋他,满脸看不起他的那个样儿!
所以在院子里闹起来的时候,他就把自己关进了小屋,外面怎么闹他都当听不见。
孙二宝在屋里把门给插上了,为的就是防着他哥再拿把刀进来把他给剁了!
他被刘大队长问话的时候,一边回话,一边看见他哥看他的那个眼神儿了!
那里头的恨意,不比他少!
孙二宝过后也挺害怕的,但不后悔。
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也还是那么说!
不,再给他一次机会,他就不自己出去找人咧,他让他哥去!那样他爸就不会死咧……
孙二宝抱着膝盖,把自己窝在炕上,窝成了一个球儿。
小屋是他家给孙大宝和黑丫儿准备的婚房,之前就是当仓房用着来着,根本就没生火,炕面冰凉。
孙二宝越趴越冷,干脆把手边儿的被给扯乱,胡乱裹在了身上,这才感觉好了很多。
他睡得迷迷糊糊地时候,听见了他妈的哭嚎声。
他撇撇嘴,没理会。
真那么伤心,整天打什么呀?
他才是真伤心捏!
在这个家,就他爸对他最好,尤其知道他哥不是亲生的之后,家里的好东西一口都没再进他哥的嘴,都是他的咧!
哪怕他哥和他妈被关进牛棚的那段日子,家里的伙食难吃了不少,可他爸还给他买了糖捏!
孙二宝越想越难受,闭着眼睡着了,眼角还在缓慢地渗出泪水来。
他现在不只恨他哥,也恨他妈!
要不是他妈不守妇道不本分,他哪能满村儿地被人笑话?
谁拉着他了都得问他两句:“你知道你亲爸是谁不?我看你跟你哥长地一点儿不像,你妈到底给你们找了几个爸啊?”
以前还跟他一起疯跑的小伙伴儿,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