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的行事方式比以往柔和了些许, 但他本人的心思却比以往更加难以揣测。
这一点,身处咸阳宫中的华阳太后与夏太后是最先发现的。
虽则她们平日里只有在嬴政来向她们问好的时候,她们才能见到嬴政, 但她们在宫中,平日里闲来无事, 时间和精力自然就用在了揣摩嬴政的心思上。
“若是以往,谁敢在赵姬之事上劝说政儿一句, 政儿定然勃然大怒。如今,政儿竟也学会与人虚与委蛇了……”夏太后感慨道。
作为祖母,夏太后自然该为孙子的成长感到高兴,但作为一个如今尚要在嬴政手底下讨生活的太后, 她的心思自然就有些复杂。
赵姬得意之时, 她的诸多行事亦让夏太后不喜。
但夏太后眼见着嬴政当真对生母这般狠心, 心中不免又有些犯憷。
“老姐姐,你说政儿究竟是变软和了,还是没变?”
过去夏太后与华阳夫人为安国君妻妾之时,关系疏远, 但一步步走到如今, 也只有华阳夫人还能与她说上一两句心里话。
华阳夫人向来比夏太后聪慧些, 如今有了拿不准的事,夏太后自然也想来问问华阳太后的意见。
华阳太后道:“变了, 也没变。如今政儿受那大唐太女影响,看似变得好说话了一些。可你仔细琢磨他的行事, 便会发现, 他骨子里依旧还是从前那副模样。政儿若是那般容易改变,你我又岂会如此头疼?”
若嬴政果真这般容易被人左右,当初, 她们也不至于费尽唇舌,都无法留下嬴成蟜的命了。
夏太后闻言,唇畔溢出了一丝叹息。
华阳太后似有所感,侧头问道:“年节上,可是有六国之人来接触你了?”
夏太后点了点头。华阳太后在嬴政跟前的地位并不比夏太后低,六国之人既然会来接触夏太后,自然也会去接触华阳太后。
在这方面,夏太后对华阳太后实在没什么好隐瞒的。
“听闻政儿此次派人去拜访六国国君时,又拿出了不少好东西。六国国君一个个都想从我这儿知道政儿在六国中的偏向,又想让我在政儿面前替他们美言,日后秦国若是有了好东西,让政儿优先想着他们国家……”
夏太后为难地道:“他们一个个的,属实是高看了我在政儿心中的地位。我这老婆子,哪里有那样的能耐?”
“既然他们给你,你收着就是。你到底是秦国太后,他们送的礼,你如何收不得了?”
华阳太后道:“如今我算是看明白了,咱们若想在这宫里头过得逍遥痛快,仅凭着政儿对咱们那稀薄的祖孙情分还不够,咱们得做对政儿,对秦国有用的人。”
“你道那大唐太女的话在政儿跟前为何那般有分量?还不是因为她能为秦国献出良策。”
虽然华阳太后与夏太后如今在这咸阳宫里只是面上光鲜,没什么实权,但在六国处就不一样了。
嬴政现在未立王后,他与他的生母又是众所周知的不睦。一些人若想走嬴政身边人的路子,自会把主意打到华阳太后与夏太后身上。
华阳太后敏锐地意识到,这对于她与夏太后而言,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若她们能够在六国人面前依照嬴政的意思,为秦国谋得好处,她们在嬴政跟前的话语权自然也会随之上升。
作为曾经距离权力中心最近的人,只当了三天秦国王后与三年实权太后的华阳夫人,自然不愿就此沉寂下去。
李令月能以异族太女之身在咸阳宫来去自如,几乎与秦王平起平坐,她们又为何不可?作为强秦的太后,她们本也该这般风光!
华阳太后的一番话,将夏太后的野心也给激发了出来。
“老姐姐,你说得很是。咱们既然身为秦国的太后,自然也该发挥出太后的作用来。”
华阳太后身边的一名宫女见状,低下头,掩住到了唇边的笑意,深藏功与名。
将华阳太后与夏太后动员起来,说来还是李令月给嬴政出的主意。
在如何经营好名声方面,李令月可谓颇有心得。
她知道,孝道问题始终是嬴政绕不过去的一道坎。
眼下赵姬之事虽让他们想法子给糊弄过去了,但日后保不齐还有人要拿嬴政与赵姬僵硬的关系来攻讦嬴政。
既如此,倒不如从华阳太后与夏太后入手,破解此僵局。
两位太后辈分极高,她们也是最有资格痛批赵姬并为嬴政说话的人。
在李令月看来,她们能够发挥出极大的作用来——无论是在为嬴政经营名声上,还是在邦交之事上。
李令月将自己的想法告知嬴政后,嬴政虽赞成李令月的部分想法,但对此并不抱太大希望。
“当初她们为嬴成蟜求情时,寡人没有应允,她们兴许在心中怨恨着寡人,未必愿意与寡人合作。”
“那陛下可就猜错了。或许她们对嬴成蟜有几分重视,但在她们心中,最重要的必然是她们自身的利益。”
否则,在嬴成蟜因谋逆而被嬴政处死之后,华阳太后与夏太后又怎么会孜孜不倦地想往嬴政身边塞女人呢?她们无非就是怕嬴政当真因嬴成蟜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