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忠在脸色大变,怒吼道:“闭嘴!你给我坐下!”
站在门外的世子李昀,脸色也一瞬间变成了猪肝色,他身边的宫女内侍见状纷纷退开许多,自上个月世子殿下从母妃寝宫回来活生生打死一个宫女后,就再也没有人敢触世子殿下的霉头。
朴智行冷笑,继续对着纱帐后的张玉贞道:“王妃以为胤祚会来救你?臣告诉你,胤祚谁都救不了,他已经自身难保了!现在赵世锡大军在侧,我军绝不可能给他开城门,给赵世锡可乘之机!这是韩将军亲口对我说的!”
纱帐内,张玉贞的骤然攥紧了手帕。
崔忠在惊怒交加,他是平壤府尹,也是从二品,但比朴智行年长近三十岁,平日朴智行在他面前都以学生自居,没想到他今日不仅妄自行事,还口出狂言,不听劝阻。
崔忠在也站起身来,喊道:“朴智行,王妃不容你如此亵渎!也不容许你如此诽谤同僚,来人!给老夫把这逆贼压下去!”
宫前侍卫显得极为难,互相看着,颇为踟蹰。
崔忠在怒吼:“怎么?要老夫亲自动手!好!那老夫今日就亲自处置逆贼!”说罢就要动手去朴智行。
南人党中不少官员都出自张家,或是受了张家恩典,虽然此时一心逃离平壤,但看到张玉贞受辱,心中也存了一口气,也都站起身来抓住朴智行。
说起来此处品及最低的也是正五品以上官员,却毫不顾忌礼仪的扭打在一起。
“都住手!”张玉贞呵道。
随即纱帐拉开,盛装打扮的张玉贞走了出来。众官员们见到张玉贞纷纷拜倒,口中说着:“拜见王妃!罪臣该死!”之类的话语。
“朴提学,你讲下去吧!”张玉贞淡淡的道,脸上看不到半分喜怒,好像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琐事。
朴智行被人放开,正了正衣襟,但他被张玉贞气势震慑,心中怒焰也去了大半,刚刚群臣扭打的局面也让他感到一阵后怕,现在赵世锡还未攻进来,平壤城也算不上兵荒马乱,王妃在城中还是有着生杀予夺的大权,他何苦只为骂上几句便送掉性命?顷刻间,他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打湿,跪在原地,一言不发。
张玉贞眉毛轻轻一挑:“讲完了?”
朴智行尴尬的拱手:“臣要讲的……已经讲完了……”
张玉贞浅笑:“好,那本宫便来说说本宫的想法,各位卿家,现在敌强我弱,各位卿家置自己的安危于度外,为国事奔走,本宫十分感动,在此先谢过各位卿家了!”说着向众臣盈盈一礼。
众臣子忙说愧不敢当,同时还礼。
崔忠在脸上发烫,因为按照他的本意,这便是他最后一次劝谏了,此次之后若是王妃还不同意迁都,他便要带着家小连夜逃出城去了,哪怕后半辈子做个平凡人家,也比像遂安城知县那样全家老小掉了脑袋的好。
有和崔忠在一样念头的大臣不在少数,闻言都有些羞愧的低下头。
张玉贞视若无睹,继续道:“六皇子殿下乃是大清皇子,天潢贵胄,而玉贞只是小小一名王妃,又是有夫之妇,如何能相提并论,况且王上乃是你们君长,你们侮辱我便是侮辱王上,不是忠臣所为!”
李朝人对中国儒家文化极为推崇,忠孝仁义礼智信对他们来说是比命还重要的品格,所以才有人明知跟着世子留守平壤是送死,也不愿离去,便是不想让自己背上不忠的骂名。
众官员头低的更厉害。
张玉贞继续道:“本宫虽然出身中人,却也读过《女戒》《女训》,懂得女子守节的道理,与六皇子间只为国事相谈,绝无一丝一毫他念!如今叛军有心之人于城中谣传本宫与六皇子殿下不堪之事,意图离间我军之强援军,各位卿家都是饱学之士,谣言止于智者,望各位不要受其蛊惑!”
朴智行顿时拜倒在地:“臣有罪!求王妃开恩!求王妃开恩啊!……”
张玉贞看向他冷冷道:“朴大仁,你今日所言,对王上世子不忠,对本宫不敬,受小人蛊惑,听信谣言不智,临阵蛊惑军心不法,不加惩治,不足彰国法军规!”
张玉贞虽一妇人,但此刻话语暗含威严,众臣无不心生俱意,朴智行更是瘫倒在地,双目无神。
“拖下去,斩了!”张玉贞寒声道。宫中侍卫领命上前,将已如烂泥一般的朴智行拖下去。
众官员默不作声,无一人为他求情。
待朴智行求饶声听不到了之后,张玉贞才对众官道:“各位大人,咱们俱为三韩子孙后代,现在国家危难,王上为奸人所胁,世子年幼,社稷危在旦夕,正是需要各位大人同心协力抗敌之时……”
崔忠在激动的拱手道:“王妃放心,我等必将……”
然而张玉贞伸手打断了他:“崔大人忠心可鉴,本宫已经知晓了。可本宫不愿以三韩子孙之名号,胁迫各位大人丢掉性命,今晚子时,我将令韩将军撤掉西门守军,并将城门打开一个时辰,不愿留下一战的,可以带着家眷离开,本宫绝不追究!”
片刻的沉默之后,有人站起身道:“士可杀不可辱!王妃,我虽是读书人,但也知道气节二字!我愿留下以一己之躯,协助王妃、世子抗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