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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扬州富春银行偷偷运出几千箱银两。
后一日,又运出了几千箱。
尽管银子都是晚上偷偷运往各大盐商处的,但纸里包不住火,盐商从富春银行抽调银两的事情很快不胫而走。
几天之后,对富春银行的大挤兑开始。
这场挤兑,由扬州逐渐蔓延至蔓延至整个江南。
一时间富春银票流动性全无,银行大门几乎被人踩烂。
富春将几个月来吸纳的储银,一股脑全都吐了出来。
像是一个剧烈呕吐的病人,很快吐完了肚子里的吃食,又开始吐酸水。
柳家经营江南几十载,攒下的厚厚家底,一股脑赔了个精光。
唐三彩、元景德、明清花,富春当几十年来攒下的精美瓷器,像是破花瓶一样,一车车的从柳府往外运。
苏东坡的字、吴道子的画,无数的名人真迹,一捆捆的搬离柳府。
甚至黄花梨的桌椅,紫檀的手串,妇人的簪子手镯都被运了出来。
散到江南各大典当铺中,极低的价格当出去,换来了少许的银子救急。
又过了几天,柳府的下人也遣散了几十人,这些人走的时候全都哭哭啼啼,可见柳府对他们还算不错。
可惜一代江南豪绅大家,就这么败了。不免惹人唏嘘。
不过唏嘘归唏嘘,柳家人来卖东西时,该往下压的价,可没人松口。
柳家就像从天上掉下来的龙肉,地上的凡夫俗子,都要争先咬上一口。
反正从今往后,江南地界上就没柳家这么个字号了,谁也不用留着情面。
半个月后,终于,市面上不再有富春银行的银票,柳家终于还清了所有储银。
柳子钰兑现了她的承诺。
不过,此时的柳家,除了富春银行一个空壳外,也已经什么都不剩了。
五天后,消息随快马传进京城。
京城银座银行灯火辉煌的顶楼,柳子辉听闻此等惨状,脸上溢满苦笑。
“怎么样,二位掌柜,这回相信我柳家的诚意了吧?墙倒众人推,柳家如今与江南徽商已是恩断义绝。”柳子辉惨兮兮的道,“我柳家唯有真心实意,向两行投诚。”
云婉儿放下唐羽的来信,与吴泽交换了个眼神,而后道:“柳掌柜,我有一事不明。”
“请讲。”尽管家里已穷的家具都典当光了,但柳子辉还是保持着儒商风度。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徽商会输给两行?”
柳子辉点点头:“两行如日之初升,徽商是夕阳迟暮,输,是早晚的。”
“那你还帮着徽商?还成立富春银行与两行做对?”云婉儿追问。
柳子辉苦笑:“没办法,柳家世居江南,受徽商同辈相助甚多,骤然归于两行,岂不是陷柳家于不义?至于富春银行,那只是给银行进入江南做好准备,江南富春银行总行支行,总共三百零八家,可以尽皆归入两行名下,银行一夜之间便可从长江之畔,开到南海之滨,一应宣传铺垫、人情世故、交通往来,柳家早已打点好,两行坐享其成,岂不方便?”
吴泽摇摇头:“方便是方便,可柳家在江南影响太大,启用富春银行的班底,恐怕会使两行失去对江南的控制,不如一步一个脚印来的踏实。”
柳子辉走到窗前,凝望南方:“二位放心,柳家归入两行,只要股份即可,绝不过问商事,柳家也绝不参与两行决策。”
“柳掌柜好深的算计,好高明的布局,小女子佩服。”云婉儿福了一礼,“只是,你这么好的经商天赋,浪费了,岂不可惜。”
“哈哈哈哈哈!”柳子辉纵声大笑,“柳某这么多年来为商贾所累,不胜其烦,早就想纵情山水去了。”
云婉儿又看了吴泽一眼,吴泽耸耸肩道:“从长江之畔至南海之滨,是个不小的诱惑,柳家诚意十足,我愿意吸纳其入两行。”
云婉儿点点头,对柳子辉道:“既如此,柳公子,你重新获得了两行的信任,这次你可别在让我们失望了。”
柳子辉一揖到地:“在下别无他求,愿从此退出商界。”
云婉儿莞尔一笑:“柳公子先别急,究竟是否接纳柳家入两行,还要王爷最终定夺呢。”
柳子辉赔笑道:“那是,那是,还望二位掌柜多多为柳家美言啊。”
吴泽取出纸笔,开始给胤祚写信,信成之后,交由云婉儿看过了,二人都签上了自己名字,而后交由人送到江宁。
柳子辉告退。
吴泽倒了杯茶,自嘲道:“孙行首投靠徽商,我们将计就计,扰乱南方盐市,我原本以为这是一步绝妙好棋。现在想来,连这一步都可能是柳子辉设计好的,这人的算计布局,实在惊为天人。”
云婉儿点点头道:“若没有王爷撺掇圣上微服私访,恐怕柳子辉输的也不会这么狼狈。”
吴泽喝了口茶道:“这次多亏王爷了。”
两人沉默片刻,吴泽起身,望着京城灯火阑珊的夜景,轻声道:“徽商这一败,这个大清就将是两行的天下了。”
云婉儿一阵出神:“由外兴安岭,至南海群岛,王爷当年的宏愿就快实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