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弯子,卞孝生实在是绕不下去了。
因为他看出来了,他今儿但凡敢绕一天,吴远就能真蹲在这花园边上,当着几百号工人的面,陪他蹲上二十四小时。
不过卞孝生一抓住吴远,吴远还没怎么样,倒是把办公楼里的人吓得够呛。
赵果蹭地一下站起来了,美眸圆睁,自己都没那样抓过老板,这个卞乡长居然抢了先?
正埋头审单据的杨国柱,也随之站起来了:这俩人莫不是要动手?什么原因,不至于吧?再说小远也不是那样式的人哪?
杨国柱正琢磨着要不要出来跟卞乡长散根烟,打个岔,就见吴远不动声色地挣脱卞孝生的手道:“卞乡长,有什么问题你说说看,我们一起想办法。”
卞孝生抓无可抓,只得收回手,放回蹲着的膝盖上道:“本来今儿缫丝厂应该如期开工建设的,结果一个师傅都没来。说是不发钱,没人来。”
吴远把烟灰弹落在花园里道:“年前的工钱还没给人结?”
卞孝生俩眼一瞪:“这工程也没告一段落,半半拉拉的,怎么结工钱?”
这理直气壮地劲儿,怪不得没人愿意来了。
吴远失笑道:“卞乡长,这确实是咱们这行不成文的规矩。每逢端午、中秋、过年什么的,多少要给师傅们发点。”
钱不到位,谁跟你干哪?
卞孝生脸色一肃,“真有这事?”接着又咕哝道:“怪不得彭工头,大年三十还跑我家堵门。”
“不过话说回来,卞乡长,你把钱抓那么紧,是有自己的考虑?”
吴远这话问得,就是给卞孝生递了个台阶,免得他觉得,自己堂堂一个乡长,竟然不知道这事,觉得没面子。
卞孝生沉吟道:“说实话,我是头一回主抓这么大投资的项目,就怕在钱方面出问题,所以就管得严了点。”
这就难怪了。
卞孝生看起来三十多岁,但经验跟两世为人的吴远比起来。
自然是没法比。
问题点透了,烟也抽完了。
卞孝生长身而起:“行了,我明白了。回去就打电话,叫师傅们来领工钱。”
随即又举一反三地问道:“你说我是不是该压一部分,省得他们拿了工钱,还是不来干活?”
这?吴远能说什么?
所以就干脆什么也不说了。
“既然你什么也不说,我就当你默认了。”
卧槽,老卞你是真的狗啊。
送走卞孝生,吴远回屋,刚坐没一会儿,一杯茶还没喝完,乔四爷带着几位组长过来了。
吴远豁然而起,出事了?
师徒俩心意相通。
一见吴远这反应,乔四爷就当先挥挥手道:“没出事,是彭师傅有个想法,我们也都觉着可行,所以来找你说说。”
吴远大松一口气,拿出一包华子来,扔在茶几上,让众人自己拿着抽道:“师父,具体什么事?”
结果乔四爷有意让彭师傅自己说,彭师傅却只知道嘿嘿一笑,推辞道:“四爷,还是你说吧。”
果然如顾媛表姐所说,她家那口子是闷驴子。
只知道干活,不爱表现。
乔四爷点着了烟,这才娓娓道来道:“今天来的新师傅们,由于之前也都精挑细选过,手艺都还成。加上咱们这工序拆解得很好,各道工序的加工生产门槛更低。”
“所以几位组长觉着没什么培训的必要,就算是要,三两天也就够了。于是彭组长提出,不如把人员组织起来了,分个白班和夜班。”
这个表姐夫,是懂得福报的呀。
这都替自己想到了。
但是吴远本能上还有些拒绝,因为安排夜班需要调动不少资源,而且大半夜的干活,人容易疲累,也会出事。
最最重要的是,等机器一到,安装调试好,就要取消夜班。
实在没必要冒这点风险折腾。
所以吴远就语出委婉地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毕竟这种为老板着想的初心,还是要鼓励,要维护的。
拒绝也不能太直接。
于是问题就回到了二叔杨国柱这里。
吴远把杨国柱叫过来一问,结果杨国柱嗦了嗦牙花子,还真道出了令吴远意外的答桉。
“机器我是下定了,但我估摸着最快也得两周才能到货。尤其是那批工业缝纫机,时间可能更久。”
如此一来,所有人都能正式上岗的时间表,就推迟到了2月底。
乔四爷趁机道:“新来的师傅们,头一个月最为关键了。必须把这勤奋肯干的氛围给贯彻下去,一旦由于不管什么原因造成懒散现象,今后恐怕都很难纠正过来。”
这话有道理。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