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的街角,几个人刚好往这边走来。
这几人手中都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两本纸质的书籍,奉若珍宝,再加上他们穿着太学学子和教习的服饰,显然是刚刚从太学而来。
“德祖,可喜可贺啊,你刚从外地县令任上,回到洛阳,便被陛下任命为太学经院的监事,这可是千石俸禄的职位,比得上一州别驾之位了。”
“是啊,这足见陛下,还有卢院长对你才学的信任与器重。”
“那是自然,杨兄可是我等士族领袖之一——弘农杨氏的嫡长子,雅量高致,才思敏捷,岂是凡俗可比?”
几位学子模样的人,对着那唯一一个身穿教习服饰的青年,连番吹捧。
那青年正是当今太尉杨彪的长子,杨修。他半个多月之前,被太学总院长卢植,还有经院的司院崔琰,联名举荐,让他担任经院监事,被刘赫批准后,就从外地县令任上,调回了洛阳。
太学虽然只是教学之所,可其中的教职人员,都是享用国家俸禄,且按照官场俸禄同等类比,再加上如今太学影响深远,几乎成了大汉百姓以文取仕的唯一途径,因此其中负责教学、考核的这些教职人员,地位也自然是水涨船高。
因此,杨修能够从一个六百石县令任上,调到太学担任一院监事,实在是一件值得庆贺的喜事。
“呵呵,诸位过誉了。我等自幼相熟,修不过稍长两岁罢了,几位贤弟毕业在即,日后飞黄腾达,也是不在话下了。”
杨修说话虽然谦逊,可那表情却是眉飞色舞,得意洋洋。
“走,今日左右无事,修请诸位去濂珊酒楼痛饮一番。”
“那可太好了,我等正好借此机会,向德祖讨教些学问上的事,也好应对几个月后的年终毕业考校。”
几人正说着,忽听得一阵吵闹声传来,循声望去,这便见到了馆驿门口的这一幕。
“那不是王司徒的表外孙么?还有那个,是朱车骑将军家的侄孙,他们怎么都跑到馆驿来闹事了?”
“陛下对此次收服西域各国,可是十分欢喜,这几个家伙不要命了么,敢来这里惹是生非?”
“嗨,这些家伙向来胆大包天,往日里没少干那欺男霸女之事,只是这两年陛下对整肃法纪一事看得极重,王晨做洛阳令时,就已是十分严厉,后来那满宠来了,就更不必多说了,他们有族中长辈教训后,算是收敛了不少了。只是今日不知是吃错了什么药了。”
其中几人想要上去一探究竟,却被杨修拦了下来:“不必着急,事情尚未弄明白,此刻上前,徒惹是非而已。先看看再说。”
几人看了一会儿,便大概看出了端倪。
“似乎……似乎是和那乌孙国的使节有关?”
“不会吧,他们真的有这么大胆子,敢与这些番邦使节为难?这要让陛下知道了,只怕就是王司徒本人,也保不住他们啊。”
杨修眯着双眼,盯着看了半晌,忽然莞尔一笑:“原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们看,那乌孙国使节身边的那名侍女,生得如此艳丽,定是他们几个看中了此女,想来讨要,对方不肯,这才起了冲突。”
听他这么一说,其他几人也都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不过就是一个侍女而已,那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不过他们终究与禁军打斗,这可不是小事啊。”
“嗨,那算得了什么。城中的巡逻卫队,虽然比不上禁军,却也同样不容侵犯,可是这些年各大家族的子弟,与他们斗殴,甚至抗拒执法等事,还出得少了么?依照大汉律例,抗拒官府执法,那是可以就地处决的,可何时见过有哪家子弟被当街打死的?只要不是犯下什么重罪,那些差役和官员,总归还是会给他们身后家族几分薄面的。最后无非是把这些子弟打上一顿,然后把动手的那些家奴送交法办,家族再赔些钱粮,上可以对朝廷交差,下足以平息民怨。”
“嗯,你说得也在理。”众人连连点头。
他们又朝那名外邦女子看了一眼,一个个也是露出了眼馋的神色。
“如此世间绝色,艳美之中又有几分清丽,高傲之中还带着一丝柔弱,啧啧啧,惹人怜爱啊,能得到如此美女,哪怕被杖责一顿,也是值了。”
其中一人想了想,又道:“不过他们与馆驿周围的这些护卫起冲突,总归是惹祸了,咱们也算相熟,要不要上去劝一劝?”
杨修眉目一挑“嗯,理当如此。大家同为士族子弟,自应相互提携,走,上去将他们拉开。”
有了他的发话,其他几位学子也当即朝馆驿门口快步走了过去。
然而,就在这时,杨修的余光,忽然瞄到了一个人。
那人坐在馆驿门口马路对面的酒肆二楼,顶上戴着斗笠,还刻意将头压得很低,不过还是能依稀看出脸上的络腮胡子。
而在他身后,还站着两个人,一人身形魁梧,一人则很是瘦小,二人也是一样的装扮,看不清面容。
“这人的侧脸,怎得如此熟悉?”杨修心中犯起了嘀咕。
他正琢磨着,那人将头转了过来,也朝着馆驿门口看了一眼,而就是这一眼,让杨修得以看清了对方的容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