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千鹤峰古木森森,万亩碧绿之中透出鲜红屋檐,仙气飘飘如同神仙府邸。
重真人的小弟子带着温故踏上卵石铺成小径,一路向前,直到一座白玉金碧盖成的雄伟大殿。
九重石阶之上一座巨大的青铜香炉,烟雾袅袅,此时已至黄昏,几名青衣弟子挑起灯盏,将房屋照得如同恍如白日。
光滑入镜的大殿之中,一位道人端坐在殿中蒲团上,雪白的道袍端庄严穆,双手分别搭在膝上,闭着眼睛打坐。
一条乌黑坚硬的鞭子盘起来放在旁边,由一截截寒铁短棍勾连,幽黑无光,鞭身常年沾染血气,渐渐泛着猩红,显得狰狞可怖。
“师父,元师弟到了。”
温故脊背蛰疼,像无数的毒虫叮咬,一见到重真人的鞭子,背后又疼得厉害,连忙低下头,薄薄眼皮颤得厉害。
重真人纹丝不动,仿若一幢玉雕像。
半响,温故小小地呼吸着,抬起头,师兄们说重真人两百岁,还以为是位白发苍苍的道人。
没想到很年轻,看上去不超过三十岁,模样端正疏离,无半点浮薄气,有股宁静的神气。
这就是传说中的修仙者吗?
重真人双眼睁开,凌厉目光如同闪电直直击中温故。
一股刚烈的真气如同潮水席卷而来,竟压得温故膝盖一软,硬生生跪在地上,薄薄嘴唇抖动,“师父,我知道错了。”
重真人盯着他看几秒,冷冷地说:“叫我真人,我不想做你的师父。”
师徒关系似乎很生分,温故顺从地叫:“真人。”
重真人神色缓和,若不是掌门紫衣真君强行命令,他一个名门正派,才不会收魔族血统的徒弟,自打元九渊来到千鹤峰,便不准他叫自己师父。
“元九渊,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温故皓白的脸颊一层薄红,额头渗出细腻的汗,“我真的知道错了。”
重真人凝视他的双目,“问的不是这个,你可听过《西海国志》之中白衫客的故事?”
“没听过。”温故一五一十回答。
重真人略一沉吟,简略地陈述了白衫客的故事。
一位西海国的渔夫出海打渔,某日在岸边捡到一名男婴,念他是一条生命,好心将他抱回家中,那日霞光大盛,取名赤焰。
渔夫夫妻视如己出般照顾,赤焰从小顽劣,整日惹是生非,渔夫的妻子生下自己孩子之后,不再关心没有血脉关系的赤焰,而赤焰越发的古怪,经常在家里偷偷磨刀。
直到赤焰十二岁,渔夫某日回家,竟见妻子和小儿惨死家中,胸口插着赤焰的匕首,赤焰一身浴血,此时双眼泛红,竟是魔族的混血。
渔夫大骇,将男孩的事迹报给当地官员,但等到衙役到家已是人去楼空,此事不了了之。
赤焰流落到偏远的一处山村,村里的见他孤独伶仃,便每家一日轮流送饭给他,相安无事几年,还有人将自己的女儿许配给赤焰。
一日赤焰上山采药,遇到一头修行千年的巨蟒,此身负重伤,懂得五行八卦,颇有鬼怪妖邪的本事,它与赤焰约定,每教赤焰一种邪法,赤焰就骗一个人来给它吃。
村里的人越来越少,直到巨蟒休养生息结束,带着蛇子蛇孙涌进村子里,将村里的人吃得一干二净。
赤焰带着未婚妻逃到城中,未婚妻恨他害自己族人,夜里偷偷报官,官府派来三千精兵,不耐赤焰早已学会巨蟒的邪法,将三千官兵杀得一干二净,活活割下未婚妻的耳朵。
一位白衫客恰好此时在城中修行,道法高深玄妙,与赤焰大战一夜,最终邪不压正,将赤焰活活刺在街头。
赤焰死后被百姓拆骨扒皮,点上天灯烧了三天,连一根毛发都没剩下。
“为师问你,你觉得赤焰为人如何?”
重真人定定盯着温故乌黑的头顶。
温故抬头飞快地看他眼,撞上重真人锐利目光,又连忙低头道:“很坏,穷凶极恶。”
“很好。”重真人冷笑一声,“当年我杀他之时,他问我生来就是魔族,便不可饶恕吗?我一剑穿心,割下他一缕头发留作纪念,每当我回想起来,顿觉畅快解恨,恨不得杀魔族的人成千万遍。”
原来师父竟然是行侠仗义的白衫客,温故蓦然仰起脸,眼里蓄着的眼泪亮晶晶,闪烁敬仰澎湃,“哇!太厉害了吧!”
“……”
重真人沉默几秒,语气骤然一沉,“元九渊,你现在知道我为何要罚你了吧?”
因为嫌恶。
温故嘴唇一扁,“因为我做错事,师父罚我是对的。”
重真人双眉高挑,半是疑惑半是惊讶地望着往日宁折不弯徒弟。
温故深吸口气,轻声细语地呢喃:“如果您还不消气,不然您把我逐出师门……”
倒有几分胆识!
重真人凝神打量他一遍。
进入玄月宗难于上青天,从没有人主动提出将自己逐出师门。
玄月宗有一条天下皆知的门规,一旦进入玄月宗,生是玄月宗的人,死是玄月宗的鬼,若要逐出师门,必先要受七座峰上七位真人一人赐一剑,最后一剑由掌门紫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