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烟柳发了新枝,桃李含羞待放,曲折幽回的走廊刚上了不久的朱红新漆,色泽还明艳鲜亮,引得燕子衔泥也在檐下筑了一处雅居。
青冥刚从外面回府,将淡青色披风解下,递给跟随的言沐,“听闻府中来了亲戚?”
“嗯。”言沐将披风理好搭在臂上,解释道:“是您的亲堂弟。”
堂弟?青冥随意勾出个漫不经心的笑意,怎的正好这档口来了个堂弟,也不知是真弟弟还是些不自量力,企图混进府中的细作,前者便罢,若是后者,真不知是哪个蠢材赶着给自己手里送把柄,倒不妨去看看。
君家学士府的景致在京城中素有风雅之名,府中只有两个正经主子,君夫人已逝,没有个当家主母,君大学士向来和善,一心扑在圣贤书上,对谁都客气,府里的小厮侍女们都不怕他,君公子呢,相貌俊
逸,风流潇洒,小事不计较,大事懒得管,只要不当着面触他的霉头,便一贯是嘴角噙笑,桃眸弯弯,那洒脱随性的模样,能看得一众含羞带怯的粉黛佳人红了脸,所以自然的,君家仆从们平日里很是清闲,分内之事做好,三五成群聚在一处谈天说地,扑蝶绣花都是常事,青冥早已见怪不怪。
不过此次入耳的话可就不那么令人愉悦了。
青冥在廊柱边停步,听着廊外三人嚼舌根。
一个黄色粗布麻衣的小厮下巴抬的比天高,不屑的啐了一口,道:“做得那副清高样,还不是个丧门星,那模样,穷酸还要故作姿态,比奴才还不如,哪天被赶出去,模样倒是长得不错,说不定还能去极乐坊挂个头牌,到时候等老子有钱了也去点一点。”
极乐坊是京城有名的男风馆,里面的男子灵秀的,妖艳的,温和的,有才的…应有尽有,有的是人往里面一掷千金,只求春风一度,应人之邀,青冥曾去过两次,当然,他有所爱之人,自然洁身自好得很,不过现下他比较好奇,这些人说的是谁?莫非是那
位尚未见面的堂弟?
果然,下一刻另一名小厮就开始附和,“就是就是,老大说的没错,不就是老爷的子侄吗?十几年都没联系过了,现在突然冒出来,连二钱银子都掏不出来个赏,还有脸要在府中住下,别污了咱们学士府的脸面。”
“爷爷给他脸色看他还不高兴了,你们俩没看见啊,那脸黑的跟什么似的,看得…妈的,把老子都看硬了。”第三个人毫无顾忌的说着荤话,把另两人听的哈哈几声大笑。
青冥眸光隐隐显出暗色,却是在一边轻勾了唇角,倚在柱子上缓缓拍了几个掌,“好…,想不到我学士府内,还有敢给主子脸色看的奴才,真是甚好。”
那三人惊得立马转身,果然见青冥唇边含笑的看着他们几个,眼神却是不带半点笑意,冷得令人身体发僵,连忙跪地求饶,
“公子恕罪,奴才知错。”
“小的们知错,以后不敢再嚼舌根了。”
“求公子开恩,求公子开恩。”
青冥摘下一朵临近回廊的桃花,“开恩?”抬眸冷冷扫过那三人,做梦,这府里便是再闲散,至少也该有礼数尊卑,否则待他日寻到渊儿,见了今日这般情形,可不是平白惹他不高兴,将花朝身后一扔,掸了掸沾了花叶的流云广袖,转身吩咐,“折一只手,发卖了吧。”再不理会那三人的卖惨求饶。
言沐点头应是,转身招了招手,立刻便有两名影卫将人带下去,他则继续跟在青冥身后。
“父亲还是在书房?可是和那位堂弟一起?”青冥问道。
“是,老爷每日这时辰都是在书房,待客也并无例外。”言沐答道。
那倒方便,青冥想着,正好将人见了,看看是哪一路神仙小鬼,“那位堂弟的名字是?”
“君泽,字莲渊。”
青冥脚步一顿,回身看向言沐,“什么?”
言沐跟着停下,略显疑惑地回道:“君泽,字莲渊。”可有何问题?
青冥唇角挑起一抹笑来,不曾想这次竟成了堂兄弟?有意思。紧接着又是一僵,黑了几分脸色,吩咐道:“方才那三人的另一只手也不必留了。”说完继续朝书房过去,脚步隐隐快了几分。
言沐未曾多问,迅速将事情交代了下去便跟上青冥,却是疑惑,少爷一向从容沉稳,今日这是怎么了?还有刚才那个明显亮了几分的眼神,那位君公子可是有何特别之处?带着满肚子疑问,总算到了地方。
守在门口的小厮一见青冥立马迎了上去,行礼凑着笑脸道:“少爷,老爷正和二少爷聊着呢。”君希明只有君丞明这么一个兄弟,兄弟二人又都是只有一根香火苗子,这小厮将莲渊称作二少爷倒也是合情合理。
青冥点头,“知晓了,你去通禀一声便是,我在外面候着。”
那小厮忙不迭应了,赶忙跑上去敲了门,扬声道:“老爷,少爷来了。”
门内的谈话声戛然而止,青冥隐约听见两句,似乎是他父亲在说,“小渊且安心住下,你父之事…牵连甚广,还需徐徐图之。”
莲渊低声应了一句,平静不含半分情绪,“是,伯父,莲渊知晓。”他知晓的,能得人救下已是幸运,又如何敢奢求更多,更不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