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鸢最后还是回了一趟那个堪称冰冷的家,无修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脸上虽然还是有些青紫痕迹,但消了肿之后也能看出几分先前的英俊面孔,樱子蜜的身体还是虚弱,上次去丹山跑了一趟就亏损不少,又拖着病体照顾了无修些许时日,便越发显得憔悴,眼底的青黑色遮也遮不住。
莲鸢开门见山直接问让他回来有何事,令人惊讶的是,这次无修和樱子蜜的态度确实和先前有很大不同,虽不说多热络,但至少没有如以前那般冷眉怒目,百般看不惯的挑刺模样,反而心平气和的坐下和莲鸢好好谈了一番。
最后的结果是,莲鸢还留在这边,但并不与他们再住一处,无修和樱子蜜搬到先前被冥王他们坏得差不多了的木屋,重新修葺一番便可,这样也不算是分居,狐族长老们应当不会有意见,再过几年成年礼后,莲鸢便想去何处去何处,与他们无关。
这样的结果并不算不好,至少对于莲鸢而言,这些都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但他不知道的是,即便是这样的结果,也不过是一个为了稳住他的谎言,谋夺的,是他那颗
跳动的心脏。
…
七年的时间不算太长,特别是对于生命本就绵长的神与妖,几乎称得上一晃而过,这几年,他们去得最多的地方便是人间,将洛阳繁花、西湖秋水一一看遍,那兰桨轻划的画舫上执花灯共看明灯的情景被路边摆摊的书生留在了纸面,不是什么上好宣纸,也不是什么百金难求的千年墨,简单的毛笔沾了点书阁里买的最便宜的颜料,一笔一笔渲染开来,看上去有些廉价,但那徐徐铺开的暖色却让那画上的河灯和水面波光粼粼,随水漂流的花灯交织在了一处,景入画,画亦是景,被路过的青冥看见买了下来,身上却是未带银钱,便从腰间解了一块剔透青玉,价值千金,被莲鸢说是浪费,青冥眸子一弯笑答:“这如何是浪费,我千金购的不是画,是画中人。”
莲鸢还在人间的时候,狐族便已经布置了许久他的成年礼,请柬一张一张的发出去,那一日定又是客似云来。
本还想多玩几日,却是被银辰堵上了门,直接便将人拎到了宗祠去,小叔不是还在为亲事发愁吗?怎么竟有时间来管他?无法,只能多同青冥分开几日了。
一切是从嘈杂的唢呐声开始的,莲鸢还在睡梦之中
,启明星高悬在夜幕上,墨蓝色天空只有山陵的线隐隐闪烁着微光,忽的被一声刺透长空的声音惊醒,莲鸢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便被涌入的侍女们拉着换成喜庆的典服,红色为底,黑色的绣线细密的将一句句宗规留在繁华的衣上,长发被朱红发带高高束在头顶,看上去庄严持重,确实生生逼退了几分清秀的稚气,添了些成年天狐的矜贵端雅,血脉威严。
典礼总是繁杂而冗长,光是唱礼便花了整整一个时辰,其中当然不乏青冥的功劳,那一串长长的礼单下来,让许多人惊得目瞪口呆,这世间的挡雷劫之灵物仙器,莫不是被这位上神大人搜刮了个遍,果然是动了真心的人啊。
莲鸢从红毯上庄严走过,祭礼,唱词,誓宣,每一个细小的步骤都被青冥牢牢的印进眼中,他的鸢儿啊,终于成年了。
脱下有些繁重的礼服,青冥笑眼看着莲鸢,却是被一张白色的纸张递到身前,“什么?”说着将纸打开,上面的短短几行字隐入眼中,听着爱人有些歉意的解释,“大人,我答应过父亲和母亲会回去一趟,不过应该要不了多久,晚上一定回家。”
“无妨,正好我趁这时间布置一番,说不定能给你
一个惊喜。”这么特殊的日子,也合该浪漫一番。
莲鸢一笑,揽住青冥的脖子在唇上印出浅浅一个吻,“一定会早点回来的。”
“好。”青冥余光看了看已经有些暗下的天色,拍拍莲鸢的被将人抱下来道:“好了,早去早回,今日你生辰,只要你开心便怎样都好。”
…
简朴的木屋点了十几盏烛火,将看上去狭小而温馨的屋子照得亮堂堂,桌上摆了十几道家常小菜,三个酒盏里各自满上花酿,很有几分人间的烟火气和温暖,可惜,这份温暖从未属于过他,莲鸢心中轻叹。
无修坐于桌前,先将身前的酒一饮而尽,看着自己这个几乎没怎么关注过的亲子,道:“不论今后如何,你我好歹父子一场,这杯酒,便算做分道扬镳的决别吧,往后各自安好,再不相干。”
莲鸢敛眸,将酒液送至唇边,深吸一口气后终究还是放下,问道:“父亲,母亲,你们既不喜,又何必生下我呢?”
樱子蜜将目光放到莲鸢的酒上,随即又不着痕迹的移开,答道:“因为一个意外。”
“意外?”莲鸢语气带着轻讽,“令人无可辩驳的
理由。”
“杯酒尽恩仇,再说这些亦是无用,反正也已走到了这步,又何必多言。”樱子蜜说着将花酿送进唇间,甜蜜间也带着涩喉的苦辣,让她呛咳两声。
杯酒进恩仇,说得好,莲鸢也端起酒盏,三人碰杯后各自饮尽,莲鸢拂袖起身便想离开,真是有病,好好的日子不和大人过,来这边作了个死,说着踉跄了两下用手撑住桌面,一手抵住额头轻摇,但话语间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