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将整间屋子燃烧。
火势瞬间引起百姓的侧目,狂喊衙役官兵赶来救火,好在大火并没有蔓延,只烧了一间屋子就止住了。
路人簇拥围观,待火熄灭后,见衙役抬出来一具无头女尸,顿时哗然。僧人停下脚步,诵经上前,神情悲悯。
人群后,姜阳羡将那壶樱桃酒祭洒在地,重新戴上帷帽,拎着菜篮,逆着人流离去。
当今世道佛教盛行,上至天子下至臣民,乃至儒生,都信奉佛教。
绛城修建了大大小小的寺庙,香火最为旺盛的当属崇安寺。
崇安寺佛塔林立,香火不断,念经声悠长婉转,撞钟声低沉绵长,来往上香的马车络绎不绝。
由小僧引路,姜阳羡被带去了小佛堂。
这处小佛堂临近寺庙后山林,位置偏远,又要上百层石阶,许多香客怕费腿脚,后来便彻底荒废了下来,最后连佛像都被请走了。
小僧将菜篮接走,道了句稍等片刻,便饶过供奉的佛像的台子,消失在视野里。
云雾轻拂黛瓦,冬风叩响轩窗,黄昏落尽,夜色垂暮,寺庙已经已经掌灯,道道火光连绵向下,曲折不断。
姜阳羡垂下眸子,不停地摩挲着指尖,直到口齿干涩,才想起自己忘喝盏茶了。
许多杀手喜欢饮酒,她师父褚卫便是其一,格外喜欢豪饮枣酒,她也随流饮过,却实在不喜。
茶便得了她的青睐。
茶香醇厚甘甜,冷茶虽逊色两分,却能叫她平静下来。她习惯杀完人后饮上一杯。
姜阳羡盼着小僧能够快些回来,好放她离去。
大约一炷香,小僧的身影才在姜阳羡的殷盼中,重新出现。
双手合十,小僧道了一句阿弥陀佛,递过来一只碧绿打底,绣着红花的荷包。
姜阳羡接过后离去,寺庙里有供香客饮用的茶水,姜阳羡豪饮两盏,这才觉得心里静了一些。
出来时,随便拐进一处人少的佛殿。
佛殿里供奉了一尊弥勒佛。佛像高数十丈,宝相庄严,栩栩如生。
姜阳羡并不知这尊佛像掌管什么,也没有去问僧众的打算,她拜佛只是求个心安。
跪在蒲团上,她虔诚地磕了两个头。
天色不早,艳丽华美的晚霞已绚烂到了尽头,待最后一丝金霞消散,明月挂在枝头,溶溶月色如水,朦胧温柔。
檐下青铜铃被冬风叩响,柳青衣袍翻飞,帷帽皂纱浮动,姜阳羡起身离去,垂首之际,与一位男子迎面擦肩。
月色偏爱,独揽他身。
男子长身鹤立,光风霁月,一身雪紫云翔符蝠纹袍,外罩黑色金丝大氅,衬得昏暗的佛殿都富贵了一些。
月华琼琼,洒落在他疏朗雅清绝的眉眼,男子面冠如玉,温润端方,流畅的下颚微抬,与生俱来的荣华尊贵,却不见半分狂妄桀骜,依旧持谦谦君子的文雅。
弥勒佛高居殿前佛台,慈悲之笑俯瞰云云众生,夜幕之下,徐徐向上的孔明灯与满天星河相得益彰,尽落男子身后。
眼皮一跳,姜阳羡心落了半拍。
男子一看便知出身高贵,随行的豪仆对其很是紧张,快步上前,将二人隔开一些。
男子没有理会簇拥的仆从,抬起眸子,目光不偏不倚。
前殿的喧哗似乎远去,静谧的夜色下,侧殿香火缭绕,烛火肆意跳跃。
逆着潋滟月色,男子面容瞧不出一丝波澜,唯独那双乌黑深邃的桃花眼眸光加深,眼尾隐隐泛红,像不见光日的潭水。
平静,温和,却暗藏危险。
姜阳羡袖间短剑故意落了地。
“哐当”一声响。
刀尖落地的声音瞬间激起豪仆的注意,抬目一瞧,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吓得险些跳了起来,忙不矢地挡在男子身前,指着姜阳羡你、你、你了半天,呼喊侍卫的话已经到了嘴边。
还是另一位仆从眼尖,瞧见短剑上的白鹤图案。
再瞧这柄短剑做工精美良细,刀鞘上的白鹤栩栩如生,白鹤的眼睛更是用红宝石镶嵌上去,华丽无比。
他疑窦丛生,小跑将短剑捡起来,递到男子跟前。
侧目淡淡一瞥,男子垂下眼睑,遮住眸中翻涌的情绪。豪仆不敢放松警惕,戒备地围着姜阳羡,只待一声令下,对其发难。
耳畔只有凌冽的寒风。
喉结上下一滚,男子的声音低沉沙哑:“看来我与女公子是旧相识。”
姜阳羡垂首跪了下去:“民女无状,冲撞太子殿下,还望殿下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