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蛀牙的这件事, 我是知道的。
不仅知道, 而且,一清二楚, 它还有点严重。
——这就是所谓的因果报应了。
所谓人生呢,凡事,都是有借有还的;从前犯下的错失、造的孽、即便自己以为没被发现,逃过一劫,在心里舒口气——但是, 正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每个人早晚,都会为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负责。
……
我小的时候,因为长得比较可爱;不仅是在同龄人中受欢迎,长辈也很喜欢我——故而除了比别的小朋友要厚一些的红包、国外旅游回来的漂亮洋娃娃之外——
童年馈赠给我的最好礼物, 就是满口的蛀牙。
从小到大, 我去医院看牙的次数, 几乎多到让新来的小护士以为某个牙科医生是我的爸妈。
无数次的刺心裂肺, 让我戒掉了无糖不欢的癖好,但是,因为曾经犯下太多次睡前吃颗糖再休息的错误,至今为止,我和牙医, 还是有着不小的缘分。
因为对我自己的情况相当了解, 以往去看牙, 我都要提前做好三个月的准备、烧香拜佛后再去的!
但他突然就来这一套, 让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这画风也转的太快了吧?!
我立刻跳下床,两步跑到房间的角落里,充满戒备地看着他:“咱们提前说好再弄行不行?这只是体检、又不是治疗,你拿那个……”我瞥了眼银得发亮、针头上面还在滴水的麻醉针管,“跟对待动物一样!”
“那要不然还得怎么弄?”
啪的一声,刚才还脸色不错的医生,就随手把东西丢到桌子上。
“你玩也玩过、放松也放松了,非要和那群夜莺似的哭几声才满足?”他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私人排号,我给你看完不是正好;帮你省了那么多麻烦……”
“那照医生你的意思是,我要是这会检查出胃结石出血或者急性阑尾炎,你还会顺便帮我割了么?”
“小手术而已,又不难。”他道。
……他竟然没有否认!
我的妈呀,这个人也有点太恐怖了……
我正想说点什么,从这间医疗室的外面,却接连响起了敲门声。
三下后,一个穿着护士服的女性推门而入;她没有抬头,而是正整理着自己手上抱着的文件,边笑着说:“今天是什么日子,连沈署您难得也来了……”看到角落里的我,她一惊。
当视线扫过室内的所有场景后,她怀里抱着的书跌到了脚边。
“天哪……!”她喃喃。
“那边等了半天……我还在想:怎么夜莺小姐登记完成后、花房那里也没见人……”她很快就发现了桌子上的血浆,连声音都结巴了:“血……您居然还给她抽血了……?!”
她的语气越来越高,像是愤怒到无法控制。
我听到了啪的一声,头也不由得跟着晃了下。
那个钢制的、青漆色的厚重熊头门把手,就在她的手上碎成了两半!
我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荒谬……这简直太荒谬;您、您整天脑子里整天到底在想些什么!”女护士的声音突然变得极粗犷,像是隐忍到了尽头,她淡褐色的眼睛一下子就变成了兽瞳,系好的护士髻迸裂炸开;她揪住断成半块的物什,用力一拉,整个门就硬生生地被脱了出来,“上次吓到了小瑟,让人家哭着回去了;这次又……!您不把夜莺好好地给我送过去就算了,竟然还、还……”
她用另一只手捂着胸口,像是被气得说不出话。
竟然还要给我拔牙齿!可恶!
我在心里默默地添上了这句。
沈珂医生倒是一副完全不在意她怎么愤怒、又如何说教的模样,他平静地看着那一幕,单手支着头,想了想,继而就不紧不慢地回道:“哦,忘了。”
见她更气了,几乎快要把门给砸烂,他补充了一句:“下回我注意。”
“还有,薇拉,你又把门弄坏了,记得去报修。”
女护士怒瞪着他,咬了咬牙,最后,还是朝我的方向走过来。
为了避难,我坐在冷色调长帘的落地窗旁边,眼看着她从那副被点着的发飙御姐模样、头一弯,顷刻间就变成了一个温柔可亲、形容优雅的女性:“是佑佑小姐吧?抱歉让您刚才受惊了……”她对我深鞠一躬,伸出那双白皙的手:“来,请牵住我,待会绝对不会痛了哦!”
看得出来,她像是想做出一个值得信赖的陪护人员该有的态度,而被当作三岁小孩的我,只是觉得……
什么再也不会痛了——
听起来真的好像是送别的遗言啊,这位姐姐!
基于对方刚才单手抠破门框的威胁,我磨磨蹭蹭地站了起来,在心里朝这个给了我太多惊喜的世界比了个中指;见她依旧朝我微微俯身,带笑的脸上没有半点不耐;我顿了顿,只好把手递了过去。
“这是成年的野生夜莺,你不用表现得这么大惊小怪。”沈珂翘着腿,语气平平地对她道,“该改改你的坏毛病了,看把人小家伙吓的。需要的外部检查,我都给她做过了,没什么问题,不用去花房;至于其他的……在这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