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当年一场恶战, 叙清双腿中了淬了毒的暗箭,救回来时又因战场混乱耽误了最佳诊治时刻,待军医赶来, 为保住这条命,不得不截去小腿。这些年, 每逢换季,被截去的地方都会隐隐作痛, 至寒冬腊月,更是疼痛难忍, 彻夜不眠, 久而久之心神躁乱不宁, 夜间总睡不下。早些年江恕也请太医来看过, 只是伤情太重,纵有药汤养着,病根却难除。
明珠在府上兜兜转转绕了许久, 直到夜了, 才走来东南院落。屋内还点着一盏灯,窗户纸上倒映出男人清瘦挺直的身影,五官轮廓温和, 随着他翻页的动作泛出书香气。
明珠却始终记得他追随宁远侯上沙场时的英姿勃发,一身绯衣配玉带,得胜打马自街口而过时, 不知引得多少贵女芳心暗许。
整座院落安安静静的, 门口无人看守,走到里面,也未见什么来往的仆妇小厮,行在其间, 凉风阵阵拂过,竟有一种幽然的寂怕。
高大槐树上探出一双蓝色的眼,怀里抱剑,往下打量一番,吹了声口哨。
叙清放下书卷,门口正传来一声敲门声响。
“谁?”
明珠捏住的手指紧了紧,顿了一瞬,柔声开口道:“是我,明珠。”
话落,里面静了半响,才传来叙清平静的声音:“夜已深,不便迎姑娘进门一坐,若有话,在门外说即可。”
闻言,明珠暗暗垂下眼睛,攥着那香囊道:“老夫人广邀老友组了宴席,我跟着罗姨娘一起来了,听侯爷说你身子不大好,便做了一个香囊……”
“还请姑娘收回去吧。”叙清温和而不失礼貌地打断她,明珠在外急急解释道:“是装有安神药材的!”
叙清未语,俯身吹灭了灯盏。
灯光黯下那一刻,明珠的脸色也跟着黯了。她站在门口没动,不知过了多久,才鼓足勇气开口:“殿下好像误会我和侯爷的关系了,今儿气冲冲的,你说我要不要去解释一二?”
又是许久没有应答。
明珠僵身站着,手指扣着门框,发髻上珠环在夜色里发出盈盈的光泽,她知道那人定是坐在案几前,等她离开。
可她偏是不想走,背倚着门,语气低低道:“叙清,你就不能跟我说句话吗?哪怕两个字也好啊。”
叙清坐在案几前,眼帘微阖,终是依言开了口:“回吧。”
说两个字,当真就只是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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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江恕将常念抱在肩头上扛回去,一路上来往经过的仆妇见了,眼观鼻鼻观心,纷纷垂头问好,心中却轰隆隆炸开了锅。
常念趴在江恕肩头,脸颊燥热,只觉快丢死人了,胡乱踢着小腿,挣扎要下来。江恕的掌心不轻不重地拍一下她的屁股,柔柔软软,肉肉弹回来那一下,他的声音几乎是微不可查地染上一抹黯沉。
“再乱动,她们都知晓了。”
常念咬唇一怔,知晓什么了?
知晓他们闹脾气了??
不,是她越发丢人现眼了。
思及此,常念才安分下来,鸵鸟似的把脸埋在江恕颈窝,只盼着这段路程快些,快些,再快些,最好眨眼就过。
她不闹,江恕迈着大步子,速度诚然快。不多时便回了他们下榻的厢房。
江恕将她放在案几上,遂又按住她肩膀,俯身看着她的眼睛:“难不成你以为我和明珠有旧情?”
常念万万没有料到他会这样直接的问,一下羞赧得垂下小脑袋,不过转瞬一想,她都亲眼见着宇文明珠那个时候从书房出来,孤男寡女,又待了半个时辰,且,江恕方才怎么称呼宇文明珠的?
他这样冷漠无情的人,他们成亲那会子,他还称呼她“殿下”呢,现在竟称呼宇文明珠为“明珠”!!
这还要怎么说?
常念重重哼一声,“不然呢?难道要本公主当你们是兄妹么?”
江恕微顿,沉声:“大抵也可以这么说。”
常念更郁闷了,恨恨嘟囔道:“想来宇文小姐正经人家出身,知书达礼,温婉贤惠,也不甘做妾,只怕你们是想等着本公主病死了——”
“常念!”江恕的声音忽然重了些。
常念闻声一愣,肩膀轻轻颤着,眼睛眨呀眨,倏的落下一大滴泪来。
江恕神色微僵,按在她肩上力道忽然轻了。
“阿念,”他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下去,“别说这种胡话。”
常念扁嘴,闷声:“这才成亲不到一年,你竟,竟厉声凶我……还直呼本公主名讳,江恕,你是想反了不成?”
江恕深深皱眉,不明白为什么这一会子功夫,她的关注点便转到了这处,到底是轻轻揉了揉她纤弱的肩:“臣不敢反。”
“你都凶我了,还有什么不敢的……”
“今日江恕立誓,若对大晋有一丝一毫不臣之心,受五雷轰顶,绝后——”
常念忽然捂住他的嘴,虽觉自个儿出尔反尔没脸见人了,仍是信奉举头三尺有神明,从心道:“你的孩子是我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