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不谙世事的天真单纯,粉裳之下的身姿纤细柔婉。
嗤,还是那样娇娇弱弱的。
柏夫人不以为意地收回视线,福身见礼,江锦听到声音才回过神,连忙屈膝问候。
老太太端起茶盏吹了吹,才道:“坐吧。”
“是。”两人在后边的位置坐下。
雅间在二楼,左右以百花屏风隔断,视野开阔,是最好的观戏位置。
眼下戏未开场,四周难免有些嘈杂。
常念吃着糕点,与祖母说说话,倒也不太注意身后的动静。
只雅间右侧传来的谈话声叫她凝神片刻。
一道语气带着些炫耀的女声响起:“我今儿个买到宝贝了,京城皇宫里出来的好东西!”
另一人答:“快给我瞧瞧……哟,这玉箫晶莹剔透,光是打磨的玉石便价值不菲吧?这工艺也顶顶好。”
那人更得意了:“那可不,你看这底下垂的流苏穗都是掺金线拧成的。”
“上哪买的?”
“城东典当铺子啊。”
立侍一旁的春笙也听出些不对劲来。
宫廷玉箫,那是徐太后在她们殿下及笄礼时赏的,后来带来西北。殿下不爱笛箫一类乐器,便挑去给四房姑娘做了见面礼。
这会子怎么出现在陌生夫人手里了?还是从典当铺子买的!
常念回身看了眼江锦,江锦匆匆垂下头,手心汗湿一片。
于是常念给春笙递了个眼神,春笙轻声退出去。
“哐当”一声。
江锦紧张得打翻了茶盏。
江老太太回身睨一眼,低声冷厉:“没有规矩。”
江锦立时局促地站起来,攥紧手心,躬身请罪。她的婢女急忙去收拾打碎的茶盏。
顾着有外人在,常念指了指台上来往放置锣鼓道具的小厮,对老太太道:“祖母,快开唱了。”
老太太这才收敛厉色回身过来,笑道:“梅大师唱功一绝,早年自京城下扬州,又辗转来了西北,也是有缘。”
常念笑盈盈答话:“从前在宫里听母妃提起过。”
这时,紧绷身子站立听训的江锦才得以缓了口气,在芳妈妈示意下安静落座,只后背崩得挺直,再不敢乱动,可一想到老太太当着柏夫人的面训诫她,就又涨红了一张脸。
还是那个公主替她解的围。
江锦悄悄抬眼,看见常念与老太太相谈甚欢,老太太甚至亲自给她剥瓜子,她们才是亲祖孙,她这个隔了一层的小辈算得了什么?
而且,公主应该知道那玉箫被拿去典当了吧?她定是知道了的!可那是被她的赌鬼父亲抢去抵债,根本不关她的事,可,她要揭发父亲为自己撇清关系吗?不,她不敢。父亲会打她的。可若不揭发,她该怎么办?
江锦脑子乱糟糟的,底下戏开唱了,也没有心思看一眼。
柏夫人根本不理会这个丫头,她只关心宁远侯娶回来的公主。
一时间,雅间内只有老太太和常念聚精会神看戏,看到精彩处祖孙俩还会小声讨论,叫芳妈妈拿银子去打赏。
一曲戏毕,锣鼓声将歇,台上梅大师对上下看客拱手,用戏腔道:“诸位看客请稍候,今夜第二场唱《杨家将》。”
众人顿时拍掌叫好。
往日梅大师都是唱一场的!
老太太是戏痴,听说第二场更来了兴致,势必要听完不可。常念却有些心不在焉了,转身问芦嬷嬷时辰几许。
芦嬷嬷道:“酉时已过,天快黑了。”
老太太拉着她道:“你别管他,他是孤寡惯了的,以往整日整夜待在军中都不肯回府。”
这个他自然是指宁远侯。
常念从这话里听出几分可怜的意味,不过想想也是,江恕总是很忙,好些时候她们用着晚膳,那个名叫十骞的下属就已经在院子里等候着有要事回禀了。
说不准今夜宁远侯觉着终于甩了麻烦,更专心公务了呢!
于是常念不着急回府了,反倒是江锦慌忙起身,寻了个借口离开。老太太挥挥手,不甚在意,对面有老友也在听戏,借着等候的功夫,老太太过去与人说话。
雅间便只剩下常念和柏夫人。
柏夫人名叫庄钰。
常念回头看看她,细看才发觉这也是个要模样有模样、要气质有气质的佳人。
迎上她视线,庄钰抬了抬眼:“坐了这么久,都没机会与殿下说上两句话。”
常念笑笑:“如今不是有了?”
“自安城一别,也快有一两个月了。”庄钰给自己倒了杯酒,又给常念倒了杯,“听说殿下学了骑马,如今可学会了?”
连这她都知道!?
常念不动声色地压下那一点点惊讶,苦恼皱起眉头:“骑马太难,便是侯爷亲自教也教不会。”
庄钰动作一顿,随后满饮杯中酒,才笑道:“宁远侯该是没有多少耐心吧?”
“是啊,本公主学不会,他动不动就冷着脸不说话。想来是觉着本公主不会骑马丢了他的脸?”常念双手托腮,小脸上漾着郁闷,一番话说得有模有样的。
庄钰听着,怔了半响,忽觉心中畅快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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