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晚膳后,常念在小书房给虞贵妃写信,夏樟给她研磨,芦、荟二位嬷嬷在一旁理账,春笙帮着打算盘,外间伺候的宫婢和仆妇们都已歇下了。
夜幕笼罩下的朝夕院格外安宁。
常念将昨夜的大乌龙事件平静叙述完,便没有今早起来那么难以面对了,落笔后,她撑着下巴瞧瞧窗外圆了大半的月亮。
夏樟把信对折起来装入信封,跟着好奇望了一眼,“您是不是想回宫了?”
“想有什么用。”常念怏怏收回视线,闷闷自语:“侯爷怎么还不回来啊。”
她虽知他平时也忙,可今日不同,心底就是有种奇怪的直觉告诉她好像哪里出了问题。
难不成是江恕嫌她昨夜丢人了吗?
还是嫌她太过麻烦太过劳神费力?
常念有一搭没一搭地琢磨着,小书房门口传来“吱呀”一声推门声。她百般无聊地抬眼看去,瞧见身着墨绿锦缎长袍的宁远侯,及那张冷峻脸庞,眼睛都亮了起来。
“侯爷回来了!”常念立时起身小跑过去,抱住江恕贴贴他胸膛,又不由得仰起头,委屈道:“呜呜阿念还以为你生气了,不想回朝夕院了……”
江恕垂眸看着她,顿了顿,才抬手摸摸她脑袋:“胡说什么?公务繁忙脱不开身罢了。”
晚膳那时,江恕在营帐内静坐半响,确实不想回来,可是想到或许这个娇气包会眨着瞌睡眼等他,心尖便有点软,如今回来,见她委屈巴巴的说话,心尖又软了些。
罢了,那“遗言”本就是莫须有的荒唐事,他又何必在意。
江恕抱常念回了寝屋,他神色如常,看不出什么古怪之处,常念也不太想再提昨夜的事,便想就此翻篇吧,时日久了自然就过去了。
谁知江恕语气平平问了句:“五禽戏,还学么?”
常念刚上榻躺下,闻言一愣,神色复杂地撩开帐幔看他,迟疑出声:“侯爷,你觉得我还能学吗?”
“能。”
常念又是一默,说实话,她害怕再闹出那样尴尬又荒唐的事,毕竟她都不知道自个儿还能作出什么乱七八糟的妖来。
有些事真的不是她能控制的……
江恕仿若看透了她心里那点小九九,默了片刻,道:“古籍云,'五禽戏之功法,消谷食,益气力,除百病,能存行之者,必得延年',你身子弱,每日大可练一练。”
“哦。”常念若有所思地躺回去,心想衣裳都裁好了,也不好浪费呀,这才下定决心道:“学就学吧。”
她要来那本图册讲解,仔细看了看,江恕沐浴回来,见她神色认真,便道:“时候还早。”
“所以……?”常念皱皱眉,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江恕深邃的眼眸好似就写着一个明明白白的“是。”
他是不讲情面的。
常念被拎下来了。
这回,江恕不再背对着她教学,而是立在她身侧,道:“我说,你做,有动作不标准的,再行调整。”
常念扁扁嘴,忍不住抗议:“昨夜是意外……我也不想的。”
江恕没说话,只是视线掠过梳妆台的四方铜镜时,心想该叫人打造一面与人等高的大镜子来,立在寝屋,日后教学,他也能从镜中看到她可否认真、可否有异样。
常念自是不晓得他在思忖什么大镜子,只瞧那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就知没有转圜余地,便老老实实像昨夜那般站好:“来吧。”
“虎戏第一式,虎举。”江恕半句废话没有,径直上前将她两只手伸展开,放到腹下距离一拳位置,掌心向下,“握拳,上举过头顶。”
常念攥着小拳头举到头顶,却见江恕微微皱眉。
“上举至额头时,松开拳头,掌心向上,至两臂伸直,再握拳。”
“哦。”她重新来一遍。
谁知江恕的眉心蹙得更紧了:“视线跟着拳头走,不要看我,知道吗?”
常念闹了个大红脸,慌忙别开视线,再重新来一次。
“握拳下压,至胸口位置,松拳,掌心向下压,回到起初位置,一式毕。”
常念将动作连贯起来从头再做一遍,笑盈盈道:“我会了!”
江恕淡淡“嗯”一声,继续道:“往复三回合,是为虎举第一式,第二式为虎扑,两手上举,全身下按。”
他瞥见常念耷拉了眉眼,也顿了顿,“怎么?”
常念摇摇头,只默默按他说的做。
第二式虎扑的动作变换要多些,江恕耐着性子手把手来教,常念也是一点就通,第二遍就能将动作完整做出来了,些许不标准的,江恕略作调整,算是满意,“今夜便先学虎戏,其余留待明日。”
听这话,常念便以为是结束了,可以上榻睡觉了,哪知晓刚转身就被软尺拦住。
江恕冷冷的话从身后传来:“动作还需连贯做一遍。”
他就像那学堂里最刻板严厉的夫子。
常念不仅是眉眼耷拉下去,嘴角也不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