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有一个妇人拿鸡毛掸子追着。
“你们几个混球,这都多晚了?还不晓得归家!赶快给我滚回去睡觉!不然叫你们爹拿大棍子来!”
明月照着冷清的小巷,光辉送着她们远去,耳畔逐渐安静下来。
不知怎的,叙清笑了笑。
大晚上的,她一个姑娘,还跑出来做什么。
怕是他疯了,才有这样的念头。
高墙上一个蓝衣青年一直跟着这抹清瘦的身影远去,没有主子吩咐,就这么默默跟着。
叙清回到叙府时,浓云早已遮住了月亮,灰暗的夜里,府门口有抹微弱的灯光。
叙清似有所感,远远看去,一瞬间,直接僵在原地。
看到他,那抹微光也动了动,试着走近些,而后跑过来。
是明珠提着灯笼。
她额上冒了汗,跑到叙清面前,气都没喘匀,便道:“母亲近日风湿痛,脾气不好,今夜……你别在意,她平时也总这样的,我和父亲都说让着她。”
叙清紧紧攥着轮椅扶手,压抑的低声几乎是克制不住的发颤:“你还出来做什么?若是遇到歹人怎么办?怎么还是不懂得保护自己?胡闹!”
明珠许久没听他说过这样多的话,就像小时候,叙清最唠叨,她回头看看她的婢女,笑道:“你忘了吗?音枝是你亲自选的,有些功夫在身上,就算遇到歹人也——”
“明珠!”叙清抬眸看她,隐藏在黑夜里的眼神复杂极了,他欲言又止,像是有许多话要说,最后却是缄默,唤一声:“九州。”
隐匿在黑夜的蓝衣青年神不知鬼不觉地现出身形,“大人。”
叙清吩咐:“送她回去。”
明珠急忙道:“等等!”
九州迟疑一会,又退下。
音枝也退到一旁。
夜色笼罩的空旷处,明珠与叙清对立。
半响,叙清才开口,他声音复又温和,没什么情绪起伏:“明珠,你是该去外面广阔的天地看看。”
明珠不知道他为何忽然说起这个。
叙清说:“京城遍地权贵,那样的风水养育出的世家公子远比西北的要儒雅随和,他们有才学明事理,是朝廷的栋梁之材,往后平步青云,是意料之中。”
明珠明白过来了,急急解释道:“我那时候说想去京城看看绝不是这个意思!我希望我们可以一起去看看那些西北没有的繁华,而不是独自留在那里!”
叙清看着她,笑了:“明珠,你知道我去不了,也不会去。”
“我……”明珠的视线匆匆掠过他残缺的双腿,喉咙一哽,语无伦次地解释道:“我也不是那个意思,我说的是倘若有机会,我更不是一定要去…”
“好了。”叙清无力地打断她的话,低了声音,去哄:“明珠,我没有怪你,也没有多想,想去哪里都是你的自由,无需顾忌我,知道吗?”
明珠垂头不说话。
他早在她心底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根脉相连,她怎么能不顾忌他啊?
过几日,就是她十八岁生辰了。
殿下说的对,她真的没有几年可以等。家里会为她安排亲事,街坊邻居会议论她的闲话,她不能再这样温温吞吞的含糊下去。
明珠湿润的眸子里忽然有了坚定,她问叙清:“你说过会娶我的,如今还作数吗?”
叙清一怔,神色变得晦暗:“那是小时候的玩笑话,当不得真。”
明珠通红的眼眶忽然滚落一滴泪。
叙清心口被揪紧地撕扯起来,可他还是道:“明珠,我知道你明白,这些年我鲜少回银城,待你也一落千丈,是期望你寻个好人家嫁了,我不将话说破,给你我留下颜面,却不想,误了你。”
曾经年少,他总冲在前面保护她,他想护她一辈子,可是天不遂人愿,这腿没有了,再也长不出新的,他站都站不起来。许多事情,都随之落空了。到如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拖着,他反将最珍视的人伤得最深。
叙清比谁都爱明珠,他也矛盾,或许他迈一步,也是可以的。可今夜陆伯娘投来同情的目光时,看到师母的冷淡时,他忽然醒悟。
不可以。
她们在一处,没有人会祝福,而是用那样晦涩同情的目光打量,最后摇摇头,叹一句:可惜了。
谁可惜?
他今日种种,已然挽不回。
可明珠那么好,凭什么要因为他受这些异样目光?
叙清缓了缓,才一字一句,接着道:“是我不好,我对不住你,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明珠,听话,去寻一个健全的良人,未来的路还很长,他会陪你走下去。”
明珠用力蹭去脸颊的泪水,抬眸看他:“若我十八岁生辰那日,你不来,从前过往即刻一刀两断,此后再见形同陌路,若你来,不论如何我都只嫁你。”
说完,明珠抹着眼泪跑开了。
婢女音枝追上去,九州也远远跟着,送她们回去。
叙清痛苦地阖上眼眸,任由冷风吹拂面颊,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