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此可见皇帝心中对宁远侯的重视,只一封信,不得不考量周全。
呼延山却是万万没料到皇帝会来这么一出,左右下不来台,索性迎了郡主回去,当初允诺的聘礼一类也减了半数。
皇帝大手一挥,自是一派高高在上不屑于此的姿态:朕联姻不过交个朋友,尔等小国,真是斤斤计较,毫无度量。皇帝连东月送来的公主,都没纳入后宫。
正月初十,使臣一行人终于离京。
常念得了消息,总算放心下来,眼下朝华阿姊的婚事也不着急了,不过,她也听说了阿姊和时越的秘闻。
她病重那段时日,春笙和夏樟有什么消息都不敢轻易道出口,眼下倒是没有甚么顾忌,一口气说个畅快。
常念才知晓,因为时越和阿姊密会,父皇已然对她夫君起了疑。
这些事,江恕自然不会同她说。
常念想,她该做点什么,于是提笔给皇帝写了封家书,派人快马送回京,一并送去的还有新鲜冬枣和核桃柿饼,都是些平平常常的东西。
冬枣和柿饼很甜,她自己也留了两筐,洗好一盘送来书房。
江恕极为给面地吃了个甜柿饼,淡淡的语气,调侃她:“如今你倒是体贴。”
“当然要对夫君体贴了。”常念笑得沁甜,送了小食,又耐心地整理整理桌案,而后走到他身后,“夫君累了吧?阿念给你捏捏背好不好?”
“不必。”江恕回身扫了常念一眼,语气耐人寻味:“无事献殷勤,莫不是有求于我?”
“咳咳。”常念咳嗽两声,摆手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夫君如今是同我见外了。”
江恕笑了声,长臂一伸,将人揽到怀里,道:“有什么话且说罢。”
常念仰头望着他,眉眼弯弯,嗓音柔软,却只是说:“夫君辛苦了,忙完了早些回朝夕院可好?我等你用晚膳,今夜煮饺子,虾仁馅儿的,还等你沐浴……”
“还有就是,亲亲~”常念亲亲江恕的脸颊,很快站起身来,乖巧道:“不耽误夫君公务了。”
江恕不禁怔然,摸摸侧脸,温热触感若即若离,着实不明白这祖宗又是闹的哪一出,片刻之后,嘴角慢慢扬了起来。
常念已经出门了,她时刻记着,经此一遭,要对夫君好一点,才对得起他不远万里舍命求药救她。
可这夜的水饺,常念没有等到江恕。
天黑时,春笙匆匆从外面回来:“殿下,听说宇文先生的马车落了陷阱,摔伤了,侯爷此刻在宇文府,差人回来叫您先用晚膳。”
“啊?”常念担忧地站起身,立时吩咐道:“快请赵太医过去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春笙这就下去了。
常念也没什么胃口,遂吩咐仆妇先撤下晚膳。
宇文先生都将近六十了,定是摔得不轻,可好端端的怎么摔伤了呀?莫不是有人捣鬼,不,呼延川他们还在路上,至少还要一日方可抵达西北,按说,先生为人仁厚,处事周到,极少与人结仇。
夏樟眼瞧着她眉头越蹙越深,不由得提醒道:“殿下,您身子才好一点,可不许焦躁愁思,赵太医去了定能处理妥当的。”
“知道了知道了。”常念抱着暖手炉望向窗外漆黑的夜色。
这一坐便是整整一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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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府,江恕与叙清行至门口,十骞牵马在外等候。
叙清道:“殿下身子不好,你早些回去吧,先生这处,有我照看,出不了乱子,况且赵太医也在,放心。”
江恕沉默点头,翻身上马之际,回眸看眼坐在轮椅上的叙清,眼前浮现先生摔伤卧榻的病容,他俊美的脸庞上,逐渐染上些晦暗不明的神色。
正月里,夜空上还有零星烟火绽放,一两道“砰砰”声响,却越发显得深夜寂静。
江恕回到侯府,先去了趟祠堂。
祠堂里,是江家的列祖列宗,其中将近大半,为国捐躯,战死疆场,能平安活到老的,只有老太爷一位,也比江老太太走得早。
常念轻声走进来,看到江恕冷清的背影,再走近些,便看到他手里擦拭的灵牌。
三叔。
常念记得,这位三叔就是江恕生辰那场战役走的。当时叙清说,叔侄感情深厚,为此,侯爷很自责。
唉,常念从身后轻轻抱住江恕。
江恕倏的回神,放下灵牌转身,见是常念,剑眉一皱:“夜深了怎么还出来?”他脱了大氅给常念披上,系带系得紧紧的。
常念握住他的手,摇头道:“不冷,一点也不冷。”
江恕抿唇不语,直接将人抱了回去。
“你的伤还没好!”
江恕抽出一只手将毛领斗篷的帽子拉下来,盖住她的脸。
一丝风也不给吹。
等回了朝夕院,常念脸都憋红了,江恕放她坐下,熟练拿了暖手炉过来,塞到她冰冷的手心,才去倒热水泡脚。
常念急忙起来,只见江恕回身,沉着脸数落:“还乱动?”
常念一顿,老老实实坐了回去。
“下回不得乱跑。”言罢,江恕再睨一眼站在一侧的春笙和夏樟,眼神冰冷,不怒自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