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终于穿上漂亮的大婚吉服,那日的妆容也是朝阳妹妹替她精心描的,好看极了,不过去到时府,妹妹就不能再陪她了。
公公和婆母看起来是和善的人,脸上带着笑容,就是不知道会对她如何,会不会嫌弃她……
大婚夜,时越和昔日的好友同僚喝了不少酒,回来时一身酒气,走路也有些踉跄,推门哐当一声,常嘉吓得肩膀微颤。
徐嬷嬷端来解酒汤给时越服下,人才清醒些许。
时越看清榻上娇美的新娘子,拱了拱手,道:“臣失礼,让殿下见笑了。”
常嘉摆摆手,小声道:“无妨,我不笑话你。”
时越倒是苦笑一声,两两相对,也不知说什么,便去净室沐浴换了干净寝衣。哪料出来,还见人傻坐着,手里捏一块橘子糖。外间安静,仆妇们像是都退下了。
时越欲言又止:“你……你头上这些叮叮当当的东西,不用取吗?胭脂水粉都不用洗?”
常嘉愣了片刻,宝贝地摸了摸,摇头道:“这是朝阳妹妹亲手替我戴上的,我不想取。”
时越一时无言。
罢了,不想取就不取呗。
这是公主,又患有痴傻,不能用常人之举止来衡量,她开心便是了。
可今晚怎么安歇,成了问题。
时越自觉已拜堂成亲,新婚夜总不好分床而睡,遂向床榻走近两步。
常嘉不安地攥紧手心,下意识旁边挪了挪,又急忙对外唤了声:“嬷嬷?你快进来。”
话落片刻,没有应答。
其实徐嬷嬷就在外间候着呢,这时候因是洞房花烛夜,该交代的她都已千叮咛万嘱咐,再进来总归不好,况且,殿下总要和这往后的夫君多相处,慢慢适应啊。
常嘉等了会,不见有人,手心沁出汗水,愈发不安了。
时越无奈笑笑,索性拉了把椅子过来坐下,一边脱了鞋袜,边道:“还请殿下放心,臣不会对你做什么。她们忙活一天也差不多歇了,夜深了,殿下也早些歇吧。”
常嘉匆匆抬眼看他,总觉得近在咫尺的男人和往常她隔着一段距离看到的不一样了,可是听他说话,也并不排斥。
适时,时越也抬起眼,他眼神干净,并无欲念,只是颇有些为难:“你若执意不取这些钗环首饰,恐怕也不好歇息。”
于是常嘉再摸了摸,沉默好半响,才低声道:“那便取了吧。”
时越不由得挑眉,似乎没想到,竟道了句:“真听话。”
这语气,莫不是夸赞小孩的。
常嘉脸颊有点发烫,不自在地站起身,犹豫一会,才去到梳妆台前。
时越便对外喊道:“来人啊。”
外间立时进来两个宫婢,时越挥挥手,示意她们:“去给殿下梳洗沐浴罢。”
若论粗糙,时越比宁远侯还糙上几分,照顾姑娘此等精细活,他自知粗手粗脚,做不来,也没有那等耐心。
常嘉进去沐浴后,时越从铺满花生桂圆的鸾凤和鸣锦被下找出嬷嬷早早放好的雪帕,又拿了先前大婚结发礼序时用来剪发的剪子,划了划指腹,鲜血滴落帕子,恰似红梅覆雪,丝毫看不出异样。
最后他将帕子叠起放在床尾,才打了个哈切,懒懒躺上床榻,闲着没事,剥了几颗桂圆吃着玩,桂圆吃腻了,还不见净室有动静,百般无聊地摸到一个绣工精致的布兜子。
打开一看,是两盒橘子糖。
时越记得这朝华公主总爱吃糖,有时候嚼着脆脆的,他好奇,也捏了一颗放到嘴里。
酸酸甜甜的,别说,还怪好吃的。
常嘉沐浴出来,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
褪去妆容和繁复首饰的新娘子出水芙蓉般,清丽姝美。可是慢吞吞走到榻边,看到那个空空的糖盒子,一双凤眸顿时绪满了泪光,连带着眼尾,也变得通红。
时越随意抬眸看过来,便是此般楚楚可怜,活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他顿住了,迟疑问:“怎的?府上婢子欺负你了不成?”
常嘉吸吸鼻子,指着榻上两个空盒子,话里已带了哭腔:“谁叫你吃本公主的糖了?吃…你吃便算了,怎么一颗也不剩下?”
时越一怔,垂眸瞧了瞧。
不知不觉的,糖都吃没了。
可这,这也不至于哭鼻子吧?
哦,这是个痴傻如孩童的,不能以常人衡量。
想到这层,时越当即便起身,比了两个手指:“明日我赔给你,双倍,三倍也成!你莫哭!”
常嘉咬着下唇,幽怨地瞪他一眼,一句话不说,只收好两个糖盒子放进布兜子里,去旁边的小榻坐下。
气鼓鼓的,从身后瞧,又可怜巴巴的。
“哎——”时越恼得攥紧拳头砸在锦被上,恨不得捶死前半个时辰的自己。
动什么不好,偏动个小孩的糖?
他只好下来,小心拍了拍朝华,“说了明日赔给你就是明日,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还有什么好置气的?”
朝华别开脸,眼看着泪珠子就要掉下来。
时越急忙补充道:“好好,今晚我就叫她们去做,成不成?”
朝华这才回头看着他,不知想到什么,又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