划船回家的一路上, 何田一直垂着眼睛不说话, 脸红红的。
易弦倒是一直微笑着, 就算何田不理他, 他还是乐呵呵的, 仿佛周围的一切都美好而新奇。
“哎你看好大一只红蜻蜓, 翅膀还是金色的,真漂亮呀。”
“夕阳照在水里真好看。”
“这里一定很多青蛙吧?你还想抓青蛙么?”
终于,何田忍不住了, 皱着眉瞪他一眼,“你怎么话这么多?”
易弦笑得眼睛弯起,“那你怎么不说话?”
何田脸一红, 不理他。
没想到, 他过了一会儿,又说,“我话多, 是因为吃了蜂蜜高兴的。”
何田一听“蜂蜜”这两个字,全身的血都往脸上涌,她“嗷”地叫了一声, 松开船桨捂着脸。
易弦愣了一下,想笑又不敢笑, 抿着嘴,轻轻捡起何田扔下的那只桨, 架起双桨, 慢慢划着船。
跟何田住了一段时间后, 他就发现她虽然住在深山,但却是很有些“娇气”的。
娇气的人是什么样的?
很多人对“娇气”这个词有误解,以为娇气的人吃不了苦,一旦物质条件达不到他们的预期不是不断抱怨就是自艾自怜,其实正相反,哪怕物质贫乏,“娇气”的人的生活不会因此过得粗糙,依然充满情趣。
这是易弦从何田家冬天也要放上干花装饰,还有她用风干的莲蓬插瓶时看出来的。
这样的人,内心世界是很丰富的。换句话说,他们心思细腻,情绪敏感,对情感生活的要求很高。同样的一件事,普通人的感受可能就像往茶杯里投了一勺砂糖,可对他们而言,也许是从山顶滚进河里了一块巨石。没准还可能是一场雪崩。
比如现在,何田表现出的害羞是易弦没法理解的。
除了害羞,她好像还有点生气,还有些可能她自己也无法理清说明的情绪。
易弦没什么和同龄异性相处的经验,只能凭着感觉来了。
划了一会儿船,他小声问她,“你生我的气了?”其实他并不觉得何田生气了,他没有预警的亲吻,确实吓了她一跳,也让她羞涩,但她并没有像上次那样挣扎推拒。
何田摇摇头,双手放在膝上,侧着身,把脸扭在一边,低头看船舷边的河水。
看到她摇头,易弦立刻高兴了,再划了一会儿船,又问,“那……你不喜欢我那样对你?”
他等了好一会儿,心跳越来越沉重,眉毛都要皱起来了,才看到何田又慢慢地摇了摇头。
这下,易弦心花怒放,简直就想放下桨扑过去抱住她,就在这时,只见何田微微转过脸,小声说,“我……喜欢的。”
这句话如同火上浇油,易弦哪还能按捺得住,小船被他晃得乱颠,何田吓得抱紧蜂蜜罐子大叫,“船桨——船桨要掉下去了!”
易弦被何田含羞带怒地一看,不敢再搞事了,笑嘻嘻握住船桨,用力扳桨。
到了家,这时快九点了,两个人都饿了,何田出门前和好的面团已经膨胀起来,她在手上涂了油,再把面团揉匀,准备做点宵夜。
“我们吃什么啊?”易弦含着笑问。
“红糖火烧。”何田板着脸回答。
他积极地要求帮忙,围着何田走来走去,就像何田身上有磁铁把他给粘住了似的,一不小心,还踩了小麦的爪子一脚,小麦疼得叽哇乱叫,他又赶紧蹲下来抱抱小麦,“哎呀呀,对不起,对不起!来,给小麦揉揉爪爪。不疼,不疼。”
何田早就被他不错眼地盯着弄得又羞又恼,这时皱眉嗔道,“你嘴角不酸么?”
“为什么会酸啊?”易弦也知道自己嘴角就没再放平了,一直向上翘着,其实,就是他想,他也做不到,只要看着何田,身上好多肌肉就变成了不自由肌,眉梢眼角不由自主含笑,他笑着,还抓起小麦的爪子跟何田挥挥爪。
何田给逗得没法再板着脸了,叫易弦把面团切成小块,擀成圆片,她来做馅儿。
用四份红糖加一份面粉,搅拌均匀后和加热过的熟油混和,包在擀圆的面皮里,像包包子那样包好,开口收紧,向下,压成扁扁的,放入煎锅里,一面煎得金黄之后再翻面。
何田做的小火烧比手心还小些,一锅可以做十二个,煎的时候小圆饼中心鼓起来,满屋子都是甜甜的香气。
煎好的火烧外皮焦脆,咬一口,融化了的糖心就像岩浆一样缓缓流出来。刚烤好的时候还会很烫嘴,放了一夜之后再吃,就变得有点粘牙,又是另一种口感了。
刚好可以第二天去采野果时带上当干粮。
第二天一早,他们做完日常工作,就划着船出发了。
可怜的小麦今天又得看家。因为另一个蜂窝就在野果林中。虽然何田现在听到“蜂蜜”就想尖叫捂脸,可是她还是得尽快把蜜采了。
那片果林在河道的一条支流形成的河谷里。
还没划到岸边,就能看到河谷里白雾缭绕,云雾被初起的太阳一晒,快速上升,河面上空气湿润,隐隐含着一点果香。
上了河岸,草丛和灌木枝头挂着许多露珠,把他们的衣服鞋子都打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