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殊丽回到尚衣监,瘫软在老爷椅上,很想一觉睡到午膳时,什么也不用操心。
换季时节已过,尚衣监倒也闲适,可还是有很多细碎的麻烦事需要她出面调和,好比此刻,木桃抱着几匹粗布走进来,嘴巴嘟得老高,“姑姑,那个孙总管让咱们给西厂缇骑制夏衣。”
又是孙总管,必是存心刁难了。
殊丽沏了一壶橘皮果饮,轻轻吹拂水面的热气,“他们自己没长手?”
“是啊!”木桃气得跺脚,将布匹扔在地上,“还是些粗麻,我见到的缇骑都是锦衣玉带,哪个穿过短褐啊。再说,西厂的衣裳也不是由咱们供应啊!”
孙总管不仅是慈宁宫的管事,还是司礼监的提督太监,原本,司礼监的提督和掌印之职该由一人担当,可冯连宽是个不争权的,提督的职权就顺势落在了孙总管手里。
提督太监执掌西厂,权势极大,又有太后撑腰,在内廷可谓呼风唤雨。
木桃只是一介绣女,哪敢当面忤逆大太监,也就敢跑回殊丽身边倒倒苦水。
瞥了一眼地上的布匹,殊丽深知对方敢明目张胆欺负到她头上,就是料定她刚刚经历了齐王的事,不敢再去御前告状。
还真是个老奸巨猾的死太监。
殊丽摩挲盏沿,道:“先糊弄着做吧。”
木桃哼了声,“孙总管还警告我不许去外张扬,若是让尚衣监之外的人知道了,就罚我去浣衣局。”
二十四衙门中,属浣衣局最为清苦,一入便是深渊,甚至不如教坊司的罪臣子女下场好。
殊丽捏捏眉,“暂且别去声张,等回头找到合适机会,再跟他算账。”
这时,门外传来一道笑骂声,一名身穿高领褙子的女子走进来,“呦,地上怎么这么多麻布?”
来者是司寝官晚娘,年过桃李,体态丰腴,容貌不俗。
殊丽坐起身,笑着拉过她,“晚姐姐怎么有空过来?”
晚娘坐在椅子沿,摇了摇手里的刺绣帕子,“你又不是不知,自从陛下御极,后宫空置,几位亲王也去了各自的封地,哪还有雏鸟需要我言传身教。”
木桃听得脸红,抱起布匹小跑出去,显然是年纪小害羞了。
殊丽拢眉拍了晚娘一下,“真想缝了你的嘴。”
晚娘掩嘴娇笑,凑近殊丽问道:“你跟姐姐说句实话,陛下有没有碰过你?”
如今,宫里流传着各式各样关于殊丽的传言,多是一些闲言碎语。
对此,殊丽充耳不闻,只当是闲人们饭后茶余的谈资,毕竟,就是恼火,也堵不住那些人的嘴。
见殊丽坦坦荡荡,晚娘摊手,“那我明白了,你也真是老实,好歹趁着圣宠为自己谋条后路,以作不时之需。”
殊丽没有接话茬,也懒得解释,除了御前侍奉的人,其余人哪里知晓天子的脾气,若真去动歪心思,从天子身上捞好处,人头怕是不保了。
天子不仅小气,还心狠,可不是她们能算计的。
看出殊丽疲累,晚娘让她平躺在床上,俯身为她按摩起来,“你听说没有,太皇太后和周太妃要从行宫回来了,这下内廷可热闹了。”
自打先帝病逝,太皇太后忧伤过度,带着周太妃去往行宫疗养,一去就是三个月。
二人都是太后的心头病。
且不说太皇太后是天子的祖母,身份摆在那,无人敢撼动,就说这位周太妃,对天子也是有养育之恩的,在情分上,比太后更为亲近。
太后怎会眼睁睁看着有人同自己争宠。
她二人回来,无异于掀开了一场暗流涌动的宫廷大戏。
听完晚娘的话,殊丽立马抬高一条腿拉筋。
晚娘握住她的小腿,“你还有心情拉筋,你可知,一旦太皇太后和周太妃回宫,内廷就会自然而然分成两派,你可要想清楚。”
殊丽又抬高另一条腿,像是在做什么准备,惹得晚娘发笑。
“你到底在干嘛?”
“太皇太后临走前,曾命我勤加练习舞技,”殊丽练得额头沁出薄汗,费力道,“我平日怠于练习,难以交差,这不是临阵磨枪么。”
晚娘想到一种可能,啧啧两声,“老祖宗想让你入天子的后宫?”
殊丽不置可否,太皇太后对她有知遇之恩,将她从尚衣监一个小小的绣女提拔到掌印之职,帮她避开不少虎豹豺狼的滋扰,按理儿,她该对那老人家感恩戴德,可太皇太后希望她入后宫的事,实在是强人所难,且不说天子性冷,瞧不上她,就她自己而言,也是万般不情愿的。
晚娘等了一会儿,没听到答案,便不再追问,只语重心长道:“你还有八年才能出宫,万事还需谨慎,切不可顶撞了太皇太后。要知道,太皇太后在天子那里,是最有分量的。”
“倒也未必。”
虽说陛下亲近太皇太后,但皇家人向来薄情,但凡太皇太后越矩,插手不该管的,陛下也不会一味依顺她。不过这些,不是她们这些小宫人需要考虑的。
后半晌,殊丽去了一趟福寿宫,与那里的老尚宫打听起太皇太后的行踪。
得知了太皇太后回宫的日子,她甚是头大,原本就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