孕四月时,殊丽每日都在宫里走上一大圈。
陈述白不忙时,会带着她和大宝儿乔装出宫,一家三口乘坐乌篷船,漂浮在粼粼滟滟的水面上,望着水边被夕阳斜照的枝桠上一排排准备迁徙的候鸟,聊着少时的趣事。
大宝儿很喜欢听爹娘讲述少时的事,捧着小脸蛋听得认真,却突然感觉肩头一重,她扭头去瞧,见肩头多了一只叫不上名字的水鸟,登时面露喜悦,“母后,鸟!”
殊丽“嘘”一声,示意她安静。
大宝儿不敢再动,颇有几分美滋滋。
望着女儿和水鸟相处的画面,陈述白后仰靠在乌篷上,拿过斗笠盖住脸,忽然有种想要一直这样过下去的疏懒感,妻女在旁,真好。
相比之下,远在另一座城池的陈斯年就想骂街了。
“烤个土豆都烤不好?”
看着芭蕉叶上糊成煤炭球的土豆,陈斯年忍气将打来的泉水倒进铁桶,又将摘来的野菜一股脑放进桶里,撒完调料架在火堆上,冷冰冰凝着对面的女子,“除了打打杀杀,你还会做什么?”
关婉韵拨开烤糊的土豆皮,浅尝了一口,苦得胃冒酸水,“会查案。”
时隔一个月,两人已经拿到当地布政使的不少罪证,却因对方派出的大批杀手,被困于山中。
“再憋一个月,你能把爷气疯。”
“那我为陛下消除了一大隐患。”
“真有本事啊,女侠士。”陈斯年又掏出两个土豆丢进火堆,“只剩两个了,认真点,再焦了,喝菜汤吧。”
行走在深山老林中,有的吃都不错了,关婉韵认真看着土豆,心绪飘得很远。
他们来时是十个人,走散后,就剩下他们二人,心里难免担忧其他人的安危。
火星子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陈斯年喝了一口泉水,躺在石洞内,双手搭在胸口,望着凹凸不平的石壁,忆起被官兵围剿那些年躲东躲西的经历。
他知道,包括张胖子在内,很多人都不理解他为何突然失了夺权的欲念,可他自己清楚,比起躲东躲西,他更喜欢惬意闲适,若不是仇恨一时蒙蔽双眼,他或许会过上不一样的人生。
带着林斐牧马放羊,归隐田园。
“喂。”
耳边传来女子的唤声,陈斯年闭着眼懒洋洋回道:“我有名字。”
一个拥有皇家姓氏的恶徒。
关婉韵跳过了名字,提议道:“你我二人不能一直跟杀手消磨下去,不如一个留下做饵,一个趁机离开,回宫复命。”
这样不但能吸引来大部分刺客,还能让走散的同僚们精准锁定此处位置。
又做饵?
陈斯年睁开眼,斜睨起她,摆明了不愿做送死的那个。
关婉韵将一把短刀扔给他,“你走,我留下。”
夜叉不愧是夜叉,关键时候还是有几分担当的,陈斯年却嗤了一声,将短刀扔回去,“我不承任何人的情,要走你走,我留下。”
没想到他会拒绝,还是斩钉截铁的拒绝,关婉韵耸耸肩,“也行,那你自己小心。”
陈斯年仰躺着不动,拧开水囊灌了几大口,还呛了一下,不停咳嗽起来,“三日后,咱们在下一座城池汇合,若是没有见到我,就替我跟陈呦鸣说一声,叫她尽力扭转林斐的心态,帮那孩子摆脱阴郁。”
“这话,还是你自己去跟仪宁公主说吧。”关婉韵用木枝拨出土豆,晾了一会儿丢给他,“你需要耗费体力,吃两个吧。”
“你呢?”
“喝菜汤。”
当晚,山洞外燃起浓烟,兵刃声持续不断,关婉韵站在高高的山脊上,看着腹背受敌的陈斯年,仿佛看见了一个不顾一切奋力厮杀的修罗。
她握紧证据,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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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一座人流攒动的小城中,关婉韵刚在客栈吃完酸汤馄饨,准备去城门口守着,却被两个衣冠楚楚的男子拦下。
“小娘子一个人啊?”
周围的食客见状退避开,想必这二人不怎么好惹。
为了避开杀手追踪,关婉韵褪了劲装,换了一身寻常的布裙,看上去很像是成亲不久的小妇人,还是高挑纤细惹人心痒的清秀美人。
指了指斜对面的药铺,关婉韵道:“不是一个人,家夫在附近买药,很快就回来了。”
其中一个纨绔搓搓下巴,上下打量起她,“昨儿我就见你一个人办了入住,哪来的丈夫?莫不是不受夫家待见,跟野男人离家出走,无家可归了吧?”
另一人接话道:“没关系啊,哥哥那里正好有座外宅,不如丢下你的野男人,跟哥哥走?”
两人邪笑起来。
一大早的,关婉韵只觉膈应,面色淡淡地越过两人,“事忙,借过。”
其中一人举起手臂拦下她,一副势在必得的架势,“爷就喜欢有野性的小妇人,去喝几盅?”
他上前一步,附耳道:“周围人太多,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惹怒了爷,有你好果子吃,跟我们走。”
关婉韵看了一眼天色,宵禁已过,城外的人可以进城了,她不愿耽搁时间,也不想惹事招人注意,于是扯唇笑了下,“好呀,以免被人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