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过后,丐帮帮众在陆家庄外林中聚会。
新旧帮主交替是丐帮最隆重的庆典,东南西北各路高辈弟子尽皆与会,来到陆家庄参与英雄宴的群豪也均受遥观礼。
郭芙先前告诉了杨过这庆典有意思,却未告诉他是怎样一个有意思法。如今杨过一见,不得不暗暗惊奇。原来自黄蓉将打狗棒传给鲁有脚后,丐帮众弟子便将鲁有脚围成一个圈,向他唾吐,只吐得他满头满脸、身前身后都是痰涎,这帮主接任之礼才算告成。
郭芙虽早知道这礼,但听到自然比不得看到。她瞧了一半就瞧不下去,将脚跟放回地上,不再踮着脚,缩在杨过身后,就怕有人将她当做丐帮弟子,要她也去吐口水了。
杨过低下头问她:“郭伯母当初也是这样当上的帮主吗?”
郭芙撇了撇嘴道:“我不知道,妈妈没和我说过,不过你想想就知道了……若真要经受这样的仪式,还不如不当这帮主。”
杨过想想也是,郭芙爱干净,她性子多半随了母亲,是以黄蓉定是要用什么方法避了这仪式的。否则这种事情对她们而言,无疑是十分难以忍受了。
交接之后丐帮自有内事处理,他们不便在那听,只回了陆家庄,坐等晚饭。
趁着晚饭还没有开始的空档,庄丁拿了灯笼彩纸,将陆家庄内内外外装饰起来,随着夕阳逐渐消失,昏暗中亮起红灯,华烛辉煌,一片热闹。
郭芙最是喜欢这种热闹的气氛,候在挂灯笼的梯子下,仰头张望。晚风拂过,送来花园中的阵阵芳香,便是没喝酒的她也被熏得醉乎乎的,着看那檐下连成一串的红晕晃动,拂成柔柔的浪涛,像把檐下的人拢在怀里,摇啊摇——摇啊摇——简直要痴了。
杨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个傻乎乎看着灯笼笑的郭芙。那一个个的灯,将光披在她身上,又将她的影剪得一片片摆成了模糊的扇。影子深深浅浅,深的由浅的叠加变成,浅的则还能让人看出里面丝丝的亮光。
她站在自己的影子上,就好像站在一朵绽开半边的透明的花上,乖巧地独立于夜色里时,给他一种岁月静好的错觉。
之所以说是错觉,因为下一刻郭芙就头也不回地对杨过道:“杨过,你摘一个下来给我玩玩。”
杨过:“……为什么是我?”
郭芙理所当然道:“这不就你我二人么?你若不做,我去也是一样的。”
杨过想了想郭芙爬上去摘灯笼的画面,扯了扯嘴角,道:“好吧,你帮我扶着点梯子。”
“怕什么?这么多个灯笼,少一个也不奇怪……哦,哦。”
郭芙本以为杨过会拒绝,劝说的话都已经出口,哪知他竟然答应了。回过头时,正好看见他听见自己所说前半段话后,眼中闪着似笑非笑的光,不由讷讷道:“你爬上去,我帮你扶着。”
杨过没揪着郭芙的口误不放,走上前来问:“选哪一个?”
“最亮的那个,”郭芙指着正面对着自己的灯笼,催促道,“快一些,有人会来的。”
杨过“哦”了一声,没说话,将梯子放好,招呼郭芙过来后便往上爬。
其实他便是没有这梯子也能将灯笼取下来,只是不知道为何,便就是想让郭芙替他扶着了。
犹记得好多年前,他流浪在江南,曾看见过一家人在蒙蒙细雨中修着茅屋顶。
三月光景,便是雨雾都是绿色的。那家的男主人一手提了茅草,踩着梯子爬上屋顶,女主人则在下面扶着梯子嘟囔:“你小心点。”
他们的小孩在小雨中踩着水花,细雨将男人的憨笑和女人的絮叨掺杂一起,随着时间的流逝都已经变得模糊起来了。
现在,不知道为何,杨过看到屋檐下仰头的郭芙时,那遥远的画面便又回来了。
此时杨过的手已经探到了灯笼的挂钩,他的动作顿了顿,低头看向眼巴巴张望的郭芙。
在一片明亮温暖的灯光里,她周身披着一层淡淡的晕,只稍看一眼,这人这影便就烫入了人的心底里。
杨过晃了晃神后又回醒过来,此时抛却那些似是而非的感受,他看见郭芙眸光闪亮,倒像极了一条看到肉骨头的小狗。于是他忽然便起了戏弄心思,对郭芙露了一个笑,接着脚下便用力一蹬,梯子立刻猛颤了一下,惊得郭芙忙稳住下盘吃力扶住,顺便骂道:“杨过,你肯定是故意的!”
杨过慢吞吞懒洋洋的声音响在郭芙头顶:“诶,郭大小姐,我第一次干坏事,怕是正常的嘛,我这一怕,腿就软,腿一软,梯子抖了也是没办法的,不然为什么要你扶呢?”
郭芙怒道:“有什么好怕的,一口气拿了下来不就好了吗?”
杨过轻笑道:“你没在上面,自然不知道我有多怕的。”
郭芙吸了口气,冷声道:“你怕你还笑?”
“哟,这可真奇怪了,谁说怕就不能笑了?”
郭芙听到这,哪还能不明白他是故意和她找事情,当下就松开手气道:“行,不要你帮我了,我自己来。”
她可不是吓唬人的,边说着就顺了梯子爬上来。
杨过轻功好是一回事,在梯子上要保持平衡护着郭芙又是另一回事,察觉到没了郭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