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且不必去叨扰王知府!”柴守礼打断众人的话,“且让老夫去看看外面情形!”
十个老头出了庑房,立刻上了酒坊的塔楼扶着栏杆向院子外面望去,只见院墙外面有数千人将酒坊团团围住。
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断手断脚的老卒,有打着赤膊的半大小子,更多的是拿着擀面杖的中年妇人。
偌大的酒坊被围了个密不透风,众人不停的叫骂乱糟糟的听不清楚,多半没有什么好话,更叫人心忧的远处还有一条人龙向酒坊汇集,顷刻之间数千人就成了上万人。
“狗官在塔楼上面!”也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接着就有半大小子拿着小石子朝塔楼上丢了过来,噼噼啪啪犹如雨打一般。
虽然没有伤到人,十个已经吓得从栏杆旁边躲开,嘴上仍旧不服软,王父气得直跺脚,“这些贱民是要造反了,竟敢挟持司空。司空莫慌,相信船上的人已经去通知官府了,我儿知道司空在这里一定会速来搭救。”
柴守礼倒不怕外面的百姓敢将他怎么样,他怕的是柴荣知道自己来了开封。别以为他在洛阳以皇帝生父的名头作威作福,可只有他自己最清楚父子两个毫无感情可言。
当年圣穆皇后柴氏从宫中出来带了不少的私房,其中有近半都落了柴守礼的腰包,那是柴氏感谢他养育柴荣的贴补,说白了柴荣就是他卖出去的。
柴荣过继之后父子两个也常相见,可是柴荣再未称呼过他一声“大人”。郭威称帝后父子二人更是音信断绝,这些年唯一的往来便是柴荣登基后封赏他的诏书,可见柴荣对他极为的避讳。
自己在洛阳胡作非为也就罢了,如今跑来开封丢人现眼,以柴荣刚强又骄傲的性格定会视为奇耻大辱,也不知道会如何的处置他,越是这般想他就越是后怕。
“大不了把生意还给姓徐的,咱们这就回洛阳。”
韩父道:“司空说什么胡话,吃到肚里的东西,哪有吐出来的道理。这里是天子脚下,你是天子的生父,若是被一群贱民要挟岂不是贻笑大方。我看这帮贱民根本无胆,不然早就冲进来,你只管放心等待,开封府一定会处置好的。”
军眷哪里是没有胆子,是得了老张的吩咐在克制,人越聚越多,已经有了两三万人,可仍旧没有要罢休的意思,越来越多的人流向快活林汇集。
不是上回茶叶被抢时哭穷卖惨的模样,一个个妇人拿着擀面杖气势汹汹,半大小子拿着父兄的兵刃义愤填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去出征打仗。
虽然是发生在外城,可如此声势早就惊动的开封府衙。正在衙门里面办公的王朴闻讯大惊,刚开始还以为是有人要叛乱,听说是都是些妇人和半大孩子才把心放心肚里,立刻叫人前去打探因由。
差役前脚刚出门,后脚柴守礼的随从就找了上来,待他听明白原委王朴恨不得吐口老血。十阿父之中就有他的老子,怎么会不知道他们打算占了新酒在洛阳的买卖。
这不是王朴一人能决定的,以他对徐羡的了解,这人是个矛盾体,集温和忠厚、狠辣奸猾于一身,只要不把他逼到绝境,冲着柴荣的面子多半会让步,洛阳人口多富人也多,蛋糕够大足分食。
万万没想到这帮老头贪婪无度,竟要将买卖全部抢了。徐羡那人岂是好相与的,身价丰厚,兵权在握,一连打了几场精彩胜仗,如今在军中颇有些威望,撕掉温和忠厚外衣,那就是个头食人的饿狼。
这十个老头真是太不知轻重了,可转眼又想十人对开封向来避讳,若是没有人撺掇鼓动不会来开封,一定是有人撺掇,忽然想起前两日下朝时,韩令坤跟他说的几句言辞含糊的几句话,立刻就想通了。
他在心里大骂韩令坤,可又不得不派人通知他请他入宫禀告柴荣,自己则是带着开封府的兵马迅速的赶往快活林。
先是到了西门才发现这里已经时堵的密不透风,只得从南门出城饶了半个圈才算是到了快活林,远远的只看了一眼,黑压压的一片竟望不到头怕是要有五六万人。
看着那些仍旧陆续赶来的人,王朴心头发寒,他看得出这些人都是军眷,普通人家可没有兵器,一着不慎是要酿成大祸的,改朝换代也未必不会发生,到时候也许还会找他秋后算账。
烈日当空,王朴早已是汗出如浆,他随手拉住一个妇人,明知故问的道:“大嫂,你这急火火的是要去做什么?”
妇人回道:“俺认得你,你是去年给俺们修房子的王知府,可算是找见好官了,王知府可得替民妇做主呀!”
不管背后有多少龌龊,王朴的这个开封知府做的那是相当凑合,名声也不错。
“大嫂起来,有话你说就是!”
“俺家在快活林的酒坊被人抢了!”虽然只入了一贯钱的股份,但是依旧不妨碍这位大嫂发挥主人翁精神,将整个酒坊当作是自己的。
“快活林的酒坊是你家的?”
妇人重重的点了点头,“俺家的,俺家男人的了薪俸不是逛窑子就是去喝酒,俺省吃俭用的攒了一贯钱,听人说入了酒坊做股就能分钱,俺一咬牙°了一回,上月半年分红俺得了六贯多钱,俺家男人也没这么些薪俸,就跟做梦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