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
晚饭时间一过,潮长长就会被围追堵截回答各种各样的和学习有关或者无关的问题。
从每天凌晨两点半被公鸡叫醒,到照顾爸爸的身体,照看妈妈的情绪,再到小学生们一个个都进入梦乡。
潮长长所有的时间都被占据,完全没空拥有自己的情绪。
在这个并不空荡荡的宿舍,潮长长迷茫了,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赶了一天的路,好像应该先洗个澡?
拧开极度狭小的卫生间的淋浴头,准备让凉水冲走一切迷茫的潮长长,却意外地被热水给包裹了。
热水下来得很快,像是特地为想要卸去一身疲惫的人准备似的。
在这个连转身都困难的逼仄空间,潮长长一遍又一遍地冲刷这自己的脑袋,想要理清一条思绪。
关于现在的,关于未来的。
他打小就聪明,不管什么事情,稍微一想就能想明白。
成年的他,好像变笨了。
即便有热水的帮忙,脑子还是像乱了的毛线,一圈又一圈地,绕去了一个潮长长完全理不清的方向。
他有想过不管是什么样的职业起点,都要干一行、爱一行、精一行。
他还想过要怎么和其他库管友好相处。
想着要向库管前辈取经。
空荡荡的仓库,写满了孤独。
卫生间是这个仓库最狭小、最简陋的地方。
但潮长长就是不想从里面走出来。
或许,只有空间的狭小,才能压缩灵魂深处的孤独。
水,就这么哗啦啦地顺着花洒,倾泻而下。
流过潮长长的脸,带走含着盐分的那一颗又一颗水滴。
他有和老爸的一言为定。
可是一言就真的能为定吗?
在这个没有人的仓库,孤独的潮长长,肆意地嘶吼,用尽了浑身的力气。
都过了这么久了,现在才想到要发泄,首负继承人的反射弧也真的是有够长的。
过去的十八年,他都习惯了不把这个世界放在眼里。
这与生俱来的习惯,明明就应该已经深入骨髓。
可是,为什么,现在的他,会这么容易情绪失控。
是要在成年的最初几个月,把小时候没有流过的眼泪,都流一遍?
是不是只有这样,才能真正破茧成蝶?
没有太大容量的热水器,早已贡献完最后一丝的温暖。
冰冷的水,透过发丝,划过脸庞,淋遍身体的每个地方。
在这个只能站在蹲式马桶上淋浴的逼仄空间,被声嘶力竭的发泄,抽光了所有力气的潮长长,差点一屁股直接坐了下去。
卫生间弥漫着水汽。
冷的。热的。
卫生间的门上,有一块小小的镜子。
因为水雾太多,镜子从清澈到模糊,再到雾重成水直接滴下来之后的清楚。
关掉花洒,双手撑着墙壁。
过了不知道多久,潮长长才转过身来。
然后,他看到了镜子里面的自己。
两个月的时间,让原本就立体的脸,变得更加轮廓分明,隐约能看到点岁月的痕迹。
镜子里面的这张脸,让潮长长感到有些陌生。
一向奉行头可断、血可流、发型不可乱的他,已经有三个月没有理发。
太久没有打理过的刘海,顺着水汽,直接垂挂下来,遮住了整张脸的三分之一。
整个人都颓废的不行,痞帅没了,只剩下了痞颓和痞废。
“你是谁,我认识你吗?”潮长长问镜子里的自己。
发泄完了,生活还要继续。
仓库的小卫生间没有挂浴巾的地方,就算有,潮长长也没有带。
说来有点好笑,生活环境的巨变,最让潮长长没有办法接受的,不是浴室变得狭小,而是浴室里面,没有透着Davidoff 冷水香气的一整排白色浴巾,再怎么用,都永远有新的。
算是最后的任性,又或者是最后的坚持,没有习惯的香气和手感,潮长长直接放弃了浴巾这个并不属于生存用品的存在,发明了自然甩干的“专利”。
从头发到身体,只要愿意甩,就没有不干的。
没办法继续让生活肆意,还不能让自己头上的水滴肆意挥洒吗?
甩到一半,潮长长从浴室出来。
脚才踩出去一只,就听到了有人敲门。
敲门的声音很大,好听的声音里面透着些许急切:“你在里面吗?你再不开门,我就用密码进去了。”
潮长长被吓得缩回了浴室,打开一条门缝大声喊:“在的,你稍等一下,马上给你开门。稍等啊,稍等。”
一口气连着说了三个稍等,没有听到回答绝对不敢出门。
“知道了。”女孩的声音,带点冷,又带点安心。
潮长长用火箭发射一样的速度,穿好了自己的衣服。
还没有完全甩干的头发,耷拉在额头。
一滴水从发梢滑落,潮长长没顾得上擦,就把宿舍的门打开了。
门外站着一个女孩,手里抱着一个大号的脸盆。
茶色的塑料脸盆,一点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