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永新问:“你想留在京城吗?”
管奕深想也没想:“不。”
他轻轻吁一口气,却并非无奈,而是下定决心的释然:“那我们就走吧,你应该比较适应南方,想长住深城,还是菀城,我都随你。”
管奕深一脸懵:“可……你的事业怎么办?好不容易才在惠捷站稳脚跟。”
方永新的神情并无动摇,反而认真凝视过来:“销售这一行,哪里都能做,最重要的是,我带你回邱家的这几个月,你开心吗?”
没料到结尾会绕来这方面,管奕深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如何回话。
他便自问自答:“不开心对吧,我给你带来的负面影响够多了,如果我们还有未来,我希望,你再也不用委屈自己。”
这句话隐隐约约透露出某种暗示,一下子点醒了管奕深,让他神经猛然绷紧:“你这话……我怎么听着有点不对劲呢。”
空出来的另一只手牢牢抓住方永新的手背,指尖用力,仿佛一眨眼身前人便会退却消失。
自从绑架那件事之后,看似一切如常,甚至方永新对他比以前更加百依百顺了,但时不时的,这种悬浮在半空的不确定感就会涌上心头,搅得他胸闷气短,惴惴不安。
哪怕两人接吻,拥抱,躺在一张床上,这种感觉依旧只增不减,见缝插针地冒出来。
他看出来了。
方永新好像无时无刻不在准备着离开。
究竟瞒着自己收藏了怎样的秘密,才会有如斯反应?
焦躁的情绪翻滚,想要做些什么又根本抓不住重点的无力磨得管奕深脑袋作疼。
想不通关窍,只能急急解释:“其实我也没那么不开心,你想想我没遇到你之前,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没学历,也没正经工作,付不起医药费,连吃穿都成问题。邱家什么都不好,但条件是真好啊,吃的是山珍海味,住的是豪华别墅,哪儿算得上委屈?”
“不是你,我更不可能知道自己的身世,只会放任仇人飞黄腾达。我做的所有事,都是心甘情愿的。”
眼见方永新不发一语,看起来完全无动于衷,管奕深坐立难安,口齿都有些不利索:“其实,我一直觉得自己特别幸运,你找了我,而不是真正的郁简,陪你进邱家,因为这样我才能认识你。”
“我一切的努力,都是为了我们今后能永远在一起,所以……你也努力一点好不好?不要有事瞒着我,也不要再把我推开,我真的……很怕,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说到这里,攥握着对方的力道倏尔加重,终于令方永新抬起双眸。
红唇微启,漆黑的瞳仁泄露出挣扎之色,可偏偏就是不开口。
那意味难明的目光扎中心脏,疼得管奕深呼吸都不顺畅。
“我不想分手……我不想分手你懂不懂?”单手扶住眉骨,嗓音止不住地颤抖,“你再这么下去,我感觉我们好像随时要走到头了。”
“一想到这个,我就难受……”后半截哽在喉咙里,彻底没了声息。
他没力气,也没勇气再去看方永新,泪水迅速充盈。
一低头,便如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直往下落。
如此模样,终于令得岿然不变的面色破开裂纹。
方永新哪里见得了他如此伤心,指节开始动作,正要出声,来电铃毫无征兆地响起。
管奕深的泪水尚且止不住,模糊着视线去掏手机,连打电话的是谁都看不清,滑开接通,华瑾疲惫的声音传入耳朵里——
“我外婆走了,你在深城吗?来陪陪我吧。”
“……好。”
言简意赅的一个字,挂断了通话。
收好手机,擦了擦眼角,指腹上濡湿的痕迹,一如此刻大雨滂沱的心情:“华瑾找我,我要去……”
沉闷细碎的嗓音才说到一半,方永新突然抬手勾住他的脖颈,身子前倾,重重吻上了他的唇。
汲着水雾的双眼猛然瞪大,思维错愕的一瞬,腰部又迅速缠上一只强有力的臂膀,朝内一箍,将整个人严丝合缝地卡入怀中。
肌肤相贴,用力之狠,勒得骨骼都隐隐作痛。
滚烫的吐息仿佛能把人融化,长驱直入地攻伐。
方永新的吻常常是春风化雨般温柔,何尝如此强势激烈,就好像下一秒世界即将崩塌,就好像走出这个教室,他们便彻底分道扬镳,再也回不到曾经。
直至管奕深双颊泛红,呼吸紊乱,全身止不住地发软,几乎要脱力地往下跌去,才堪堪撤离。
胳膊仍旧不肯放松,勾在脖颈处的手继续拉近,将他的下巴摁在自己肩头。
“我不会放手的,无论有没有未来,无论最终你自愿,还是我强留,我都绝对不会放手。”
管奕深无力地喘息,他看不见此刻方永新的表情,只依稀觉察出,那温润的嗓音仿佛蕴含了千钧重量,以及其中隐忍克制,而又斩钉截铁的决心。
头脑混沌,视野更一片迷蒙,唯独这一句承诺清晰地印入耳蜗,管奕深说不清那一秒的心情,胸口大石轰然坠落,手臂先于思维,紧紧回拥住方永新。
仿佛这般使然,身体的距离消失了,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