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绿萼跟着步儿走出了湖边晚宴,喧哗的人声渐远,她突然停下了脚步,惝恍间想起三年前,也是在这个湖边,她跟着陌生的小太监走了出去……
今日皇上寿宴,宫道上张灯结彩,皓月当空,她举头望月,满目却是那日满地的鲜血,她背脊升起一股凉意,止不住地轻轻颤抖。
云水从后面一把拉住她的手,他温暖的掌心覆住她冰凉的手,他见姐姐颤抖,以为她近乡情怯,心中升起一股难以言说的酸涩,“姐姐若是感到为难,有什么想说的话可以告诉我,我去帮姐姐转达。”
林绿萼感受到手上的暖意,稳住了心神,云水会武功,若有什么意外她能够保护我。她反手与云水十指紧扣,“不了,我自己去。我还是想要见他一面,有些话当面说才能说清楚。”
宫中贵人都聚在湖畔的晚宴上,步儿带她在宫中走了小半个时辰,来到了御花园深处的一个八角亭旁。她们一路上只遇见了几个洒扫的宫婢。
八角亭附近幽禁,仅有一盏挂在亭上的宫灯照明。四下里十分安静,蟋蟀在草丛中发出低沉的嘶鸣。
燕明冶站在亭中,他身形高大,穿着银色绣暗金色菱纹的长袍,剑眉星目,眼仁黝黑,亭旁的宫灯映在他的眸中,似黑夜中闪亮的星辰。
林绿萼看了一眼周围,这儿只有来时的一条路,八角亭后便是听戏的梨园,梨园宫墙高耸,红墙上长满绿色的藤蔓。
她又看了一眼燕明冶,想到的狠话一时竟说不出口。三年前她被送出宫后,他听了消息赶来林府见了她一面,她那时被杀戮的场景吓得情绪崩溃,只顾着嚎啕大哭,连一两句完整的话都抽泣着说不出来。却被他误会她难以舍弃两人的感情,他在哭泣的她面前起誓,此生必不辜负绿绿的爱慕。
她后来写信送去燕府向他解释,他却已经去了边关。其实想想,两人过往也只见过四、五面,不是花会就是诗会,她与他多说两句,也只是因为他是燕语然的弟弟,而并非她心中对他有不一样的情义。
不能再耽误他了,林绿萼一咬牙,看着他微红的眸子,她瘪了半晌说了一句:“你……还好吗?”
燕明冶几步迈到她面前,嘴唇翕动,忍耐住内心的澎湃,郑重地说:“绿绿,在边关三年,逸阳王对我很好。我真恨自己,当时没有带你离开,若是我们一起……”
云水忍不住打断道:“聘则为妻奔是妾,不堪主祀奉蘋蘩,若是与你私奔,姐姐一辈子都会被那些她看不起的人耻笑,她不会想过这样的生活。”
“这是?”燕明冶望向绿绿身后的婢女,这婢女穿戴不俗,身段纤长,容貌清美,只是眸中带着几丝冷厉,似乎不太好相处。
云水虽说出了她的心声,但林绿萼还是嗔怪地盯了她一眼,“平日里没见你读过书,怎么还会念诗!”又笑着对他说,“这是我新收的义妹,我们说话便是,她……你不用管她。”
姐姐真是偏心,瞪我却对他笑。云水悄悄地瞥了几眼燕明冶,轻哼一声,踱步到凉亭边,看着草丛里飞扑着觅食蟋蟀的麻雀,嘀咕道:“雀食蟀。”
“听说恒玉公主貌美如花,你又如此丰神俊朗,你们日后定会夫妻和睦,举案齐眉。”林绿萼轻蹙眉头,她感觉自己这话听着酸溜溜的,仿佛是嘴上说着盼别人好,心里却充满委屈、以退为进。
“你盼我好,可我怎么会好呢?”他一下抓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膛,“你知道的,我心中只有你一人。”
云水在一旁的草丛里寻了一根细长的枝条,拿在手里挥舞着玩,嘴里还发出“嚯嚯嚯”的声音,似乎在与黑暗中看不见的阴影比试剑术。
“云水!”林绿萼一下抽出燕明冶捏在手里的手,转过身呵斥道,“不准舞剑!你去一边玩!”
姐姐凶我,他竟然为了这个人凶我!云水委委屈屈地扔掉枝条,蹲在道旁,又捡了一块方形的石头,轻敲道旁干燥的泥土。
林绿萼抬脚往八角亭中走去,她坐在石凳上,指着对面的石凳让燕明冶坐下,两人中间隔着一个石桌,她冷静了几分。
今日见到他之后,发现他脱了几分稚气,多了几分稳重,反而不如她记忆中充满书卷气的美好了,她更加明白自己的心意,她并没有真心实意地爱慕过他,也许欣赏过他的容貌,憧憬过离开闺中的生活,但当年若是换作另一个与燕明冶年岁容貌相仿的世家公子提亲,她也会接受亲事,“你在我心中并没有比谁特殊,襄王有梦,神女无心。”
“我不信!”他一挥衣袖站起来,“你是怕你连累我,才故意说这样的话伤害我,是吗?”
“不是。”她皱着柳眉,低声责怪道:“你到底明不明白自己现在是什么处境啊?你一个京都的世家公子去投靠逸阳王,已经惹怒了皇上,念在你父亲从龙有功,所以皇上召你为驸马,彰显自己的仁义。你若对恒玉公主不好,她告状到皇上皇后这儿来,你以为吃亏的是我吗?是你的亲姐姐德妃!是为你担惊受怕的燕尚书!我日子过得好着呢。”
“我知道了。”他缓缓坐下,深吸了一口气,亭旁草木的芳香涌进心口,却按捺不住心中的苦闷。
“若你与公主不合,也可在京中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