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方:“……”
土方许久没有说话。他甚至连问一句“为什么”都没有,就那么久久地捏着那张薄薄的纸张,沉默着。
然后,泉小姐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不高不低、不紧不慢,语速和语调都那么恰到好处,足够叙述出在他和新选组的同伴们分别之后,这位最优秀、最忠诚的部下所留下的轨迹。
“在箱馆降伏之前的最后关头……新选组需要一位统领去处理这些事情。”
“相马君就那么坦然地接受了这个艰难的使命,就任为‘队长’……‘主殿’这个名字,据称也是那个时候改的。”
“后来,有一部分人因为坂本龙马暗杀一案被审讯,相马君也在其中……最后,龙马的暗杀因为没有证据而并未追究他的责任,但是,伊东甲子太郎的暗杀一案,相马君最终被确定是责任者之一而被处以流放之刑。”
土方突然出声了。
“……他,没有责任。”
泉小姐似乎有点讶然地停下了叙述。
“……诶?!”
土方并没有看向她,而是依旧捏着那张纸,视线微垂,出神似的望着前方的某个定点。油灯的灯火摇曳,映照得他那张英俊的脸上明明灭灭。
“坂本龙马的暗杀……新选组没有做过。据说……是见回组干的,但是他们没有留下什么证据,反而故意把原田……把一位新选组干部的随身之物留在了现场……”
泉小姐好像有点惊讶。
“……是吗?”她漫问了一句,似乎并不带什么偏见,也没有嫌恶之情,只是十分平淡——同时也略有些好奇似的问了一句:“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陷害新选组?”
土方沉默了一下。
“大概是觉得,反正新选组的名声已经在外了……再多一件恶事,也不算什么吧。”他沙哑地答道。
“原本,新选组和见回组之间就有点不对付……见回组那些人都是一些自命不凡的家伙,凭借着出身更好而趾高气昂、横行霸道,什么好事都要占上,还不想背负责任……”
泉小姐哦了一声,似有所悟。
“所以,他们干了这种大事,又害怕将来万一被追究责任,所以栽赃给了新选组?”她问道,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不是说自己是武士吗?‘敢作敢当’这几个字都做不到吗?那算什么武士——”
土方一顿,沙哑地笑了两声。
“……是啊。”他同意道。
毫无预兆地,他继续说起了下一件事。
“伊东甲子太郎的刺杀,虽然是新选组干的,但是,相马那个时候压根没坐到什么高位,怎么能算是他的责任呢!”
泉小姐垂下视线,目光闪了闪。
“或许,他们要的不是真相,而是能够让他们发泄怒气的替罪羊吧……”她说。
土方的身躯微微一震。
好像,这句话也曾经听到过。
……是说近藤君的殉难吧。
直到这一刻为止,他忽然涌起了一种实感——
“……还没结束啊。”
泉小姐好像很意外。“什么?”
土方却没有再继续对她解释的意思了。
因为这种事,没有必要让别人知道。
他的内心产生的愧疚与痛苦,因为自己当初的考虑不周而让相马这样忠诚又干练的、勇敢的部下顶替自己去承担了新政府中那些萨长人亟需发泄出来的怒火,让相马一个人承担了新选组最终的离散带来的压力与罪恶感,最终导致相马在已经获得自由、可以平静生活的时候切腹——
他得知这一切事实后内心有多么自责、多么愧疚、多么抱歉、多么痛苦,就留在自己的内心里吧。
所以,他必须继续努力,继续前进才行。
而且,还要向那些已经离去的同伴们赎罪才行啊。
他记起自己刚刚看过的一份案卷里的内容。
那份案卷他并没有特别拿出来,只是看了过久的时间。
因为那份案卷虽然涉及新选组的旧成员,但整个事件没有可疑之处,和他正在进行的调查也没有关系。
那是一份简单的记录,记录着原新选组队士横仓甚五郎在明治三年八月十五日因被认定为刺杀伊东甲子太郎的凶手之一、并涉嫌暗杀坂本龙马而被处以死刑,大石锹次郎在同年十月十日同样因为被认定为刺杀伊东甲子太郎的凶手而被处死。
虽然土方深知针对这两人参与刺杀伊东甲子太郎的指控的确是事实,也有了心理准备明白他们很有可能无法幸免;但是亲眼看到他们最终的结局白纸黑字地被警视厅的记录所列明在卷宗里,就仿佛命运的那只靴子终于落了下来,就叩击在他的头顶,让他一阵头晕目眩,大脑昏乱。
到了这一刻他才清晰地体会到,清原雪叶当初执着于挽回的,到底是怎样冷酷可怖的命运——和榎本武扬或大鸟圭介不同,把持着朝堂的萨长人咬牙切齿地憎恨着新选组,恨不能把他们统统碾碎,才能满意。
假如他被捕的话,是绝对不可能幸存至今的;而且,一定会遭遇近藤君当初那种近乎侮辱的死法——剥夺他作为一个武士自行切腹的权利,大声宣布他的所谓“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