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在这个时代中的每一个人,都为着各种各样不同的选择而困扰。尊王,佐幕,攘夷,开国……有的同伴走到最后变成了敌人,有的敌人到了最后携手合作——
“我能理解您的心情,而且,站在客观的立场上,土方先生考虑的事情,我似乎也能猜到一些了——”她最后说道。
她当然不会一厢情愿地、天真地希望着在这里的土方和山南突然就握手言和,摒弃分歧达成了和解。假如那么容易的话,历史上或许就不会发生那样的悲剧了吧——她只是希望,即使分歧存在,土方和山南也能够像他们共同经历过的那个世界里那样,为了更远大的目标或者共同的信念而始终合作,一起努力,直到最后。
“……可是,萨长人都能摒弃禁门之变的恩仇,最后达成合作,没理由从以前开始就一直并肩作战的同伴,却要争得你死我活……”她说。
烛火摇曳,山南俊秀的脸被映照得明暗不定。他并没有立刻回应她。
柳泉恳切地望着他,加重了一点语气。
“假如真的到了那一刻……我一定会拼尽全力阻止这件事的发生。不管用什么手段都好,不管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她的话音未落,窗外忽然传来噼啪一声巨响。
室内的两人同时一惊,转头向着窗子望去。
屋外的天空里似乎闪过一道极为明亮的闪电,炸雷几乎同时响起。
柳泉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推开了窗子。
在黑夜中,大雨瞬即降临,倾盆而下。
……
几天后,当山南再来“浮船”的时候,他刻意来得早了一点,并且在到来之前也并没有提前让人过来通知店里准备接待。
他的心中对那天清原雪叶临时离开“浮船”出门办的事情仍有怀疑。
那个夜晚,当他到来之后,被告知“阿雪”临时不在,明里前来接待他,这件事本身就足够让他产生疑窦的了;假如再加上后来他发觉山崎在店里,却装出不认识他的样子,这就更可疑了——
果然,山崎是奉土方的指令来监视他的。
土方在怀疑他什么?以为他在这里和其他新选组以外的人见面吗?以为他在这里密谋着什么吗?
可是后来,他发觉山崎也在注视着明里。
他故意把房间的障子门敞开,说是喝得身上热起来,想要看一看庭院里的景色;然后,他假装喝醉,侧卧在榻榻米上一副快要睡过去的样子。
再之后,发生的事情简直令他惊讶。
明里或许以为他真的已经醉了,正在那里侧卧着、用右手撑着头打瞌睡。在小声喊了他几声“山南先生?山南先生?”之后,确认他大概真的睡着了,于是就像一只小动物似的窸窸窣窣地悄悄靠近他——紧接着,就轻轻捧着他的头,让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膝上。
山南那一瞬间险些睁开眼睛、下意识地躲开。他必须用了很大的力气才约束住自己不乱动也不露馅。
他当然不会因为一个膝枕就乱了方寸。但是,他却下意识地不太想要接受别的女性提供的膝枕。
他合着眼睛,呼吸平静地侧躺在那里,感觉自己这么躺着一点儿也不舒服。
和清原雪叶相较起来,明里其实身形更丰润一点,大腿靠上去的感觉也健美而富有弹性,认真说起来,在她膝上靠着,并不算是什么令人难以忍受之事。
山南竭力回想了一下,然后记起来,在从前的世界里,鸟羽伏见之战以后,土方在新选组推行改穿洋服,清原雪叶也随之换了一身装束,修长的腿包裹在合身的西式长裤中,腿型又长又直;他第一次看到的时候下意识立即捏紧了手指,指尖陷入掌心中发出一阵刺痛,仿佛只有那样,才能约束自己脸上的神情纹丝不动。
现在再回想起来,他只有一种感受——
想要知道靠近她,是怎样一种感觉。
想要知道躺在她膝上,是怎样一种感觉。
想要知道被她拥抱、被她安慰、被她温柔地对待,是怎样一种感觉。
明里不是不好。甚至雪村千鹤,也并不是不好。她们全部都是很可爱、很纯真、让人想要好好保护她们幼稚而温柔、未被世事侵蚀的那一面的好姑娘。
然而,目睹着他坠入黑暗、还拼命想要把他拉上来,比他自己都要坚信他自己的那个姑娘,才是他生命将尽的时候,最后想要看到、想要留在她身边的那个人。
他合着双眼,却感觉这一刻全部的感官都打开了,全神贯注地去感知着这周围发生的一切,无视自己的潜意识指挥着身体发出的排斥的信号;他知道山崎假装成客人走过这个房间前面的走廊,确认了他现在在和名叫“明里”的游女在一起——虽然不知道土方为什么要命令山崎来确认这件事,但是他本能地想要在土方面前把清原雪叶的存在,以及他和清原雪叶之间的联系隐藏起来。
那天晚上,他留在了“浮船”没有回去,等候着清原雪叶从外面归来。
后来,他们好像谈了很多话,又好像什么都没有谈。
再回忆起那天晚上的情景时,他只记得他和她躺在同一个房间里,被子挨着被子;可是他只能侧着身,望着她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