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未过, 徐晟抵达家门,听闻叔父和姑姑到访, 连玄色武服也懒得换,径直奔向东侧偏厅。
此厅设于曲水缭绕的小院落, 最为清静幽雅,只用于自家人小聚。
院内无仆役护卫看守,仅有于娴独坐树荫下石椅。
一见徐晟风风火火闯入, 她起身拦下,顺手替他整理歪掉的领口, 小声提醒:“大公子,长辈们都在等您, 您切记谨言慎行,莫惹爹娘不快。”
徐晟自幼由她照顾长大, 一向敬重有加,虽不明其意, 仍郑重点头:“我少说话便是!”
推门入厅,内里谈笑声缓歇。
见父母、二叔、姑姑分别坐于下首,而主位上则端坐着祖母和“先生”, 位置颇为古怪,徐晟雀跃之情顿生,立时把于娴的嘱咐抛诸脑后。
他逐一向父母、叔姑问安, 继而笑嘻嘻打量阮时意与徐赫, 咧嘴笑道:“今儿好热闹!二位是要定亲了?”
徐明礼夫妇正欲制止, 徐晟已贼兮兮冲徐赫眨眼:“往后, 我该叫你哥还是妹夫?”
徐赫尚未答话,徐明礼顶了满脸乌云,厉声喝道:“没规没矩!给我跪下!”
徐晟最怕父亲动怒,闻声腿脚发软,战战兢兢朝自家首辅爹跪下。
“爹!孩儿错了!”
首富大人的脸更黑了,眸子里如有电闪雷鸣之严厉:“跪你祖父祖母!”
徐晟心下一咯噔。
看样子,祖母身份暴露了?不单姑姑知情,连先生也……?
既然定下婚约,未来继祖父便很快是继祖父,四舍五入,喊一声“祖父”,并不为过。
再说,先生尽全力救过他和静影,朝他行礼,实属理所当然。
于是,徐晟乖乖转向徐赫和阮时意,认真叩首。
主位上的二人对于他竟无半分讶异、心平气和接受事实而震惊,不由得对望一眼。
徐赫等他拜至第三下,连忙发话:“好了好了,快坐下吧!”
“是。”
徐晟依言坐到母亲身边的空位,紧抿双唇,决定听于嬷嬷之言,啥也不说了。
徐明礼夫妇、徐明裕兄妹见他安静得不寻常,不好当着长辈面前询问,遂继续原先话题。
“父亲和母亲身份不能公开,眼下未曾以新身份结亲……”徐明礼花了半天来适应自己多了个亲爹,语气尊敬亦带试探,“孩儿的意思是,请父亲暂居倚桐苑,一来有宽敞楼阁可作画,二来外围有大片竹丛,清凉舒适,离母亲所住的绣月居仅有一池之隔,便于……二位沟通,不知父亲意下如何?”
说是“沟通”,不如说……幽会?
阮时意两颊微烧,一双妙目不经意窥探徐赫的反应。
徐赫来徐府之前,原本没指望搬入,只打算向子女宣告他这爹尚在人世,别轻易把娘嫁出去罢了。
但见长子长媳有心,他动了与家人多相处之念。
至于住在何处,自然无所谓。
“府上诸事,听你们安排即可。”
他转望阮时意手边长匣:“此为齐王带来的晴岚图?”
“正是。”阮时意颔首,似笑非笑补了句,“他昨日手捧此卷,目的是……向我提亲。”
徐赫瞬间不淡定,双拳紧握:“你……你没……”
扣下人家的求婚信物?该不会答应了什么要求吧?
阮时意明显从他长眸捕获醋意,唯恐他在子孙面前暴露幼稚的一面,没再逗他:“我不可能为索还你的一幅旧作,而搭上自己好不容易重拾的人生……”
——不像某人,牺牲色相,还拿不到手!
她了,无意高攀皇族人,但可用‘探微先生’的三幅画来借晴岚图一个月,只为临摹。此画从衔云郡主处所借,转手再借我,却能凭空赚你三幅画,精明如他,能不乐意?”
徐赫缓缓展开画卷,确认是自己亲笔,凝眉问:“就这样?如此简单?”
阮时意苦笑:“我也很意外。”
她环视子孙反应,对上徐明初的美眸时,蓦然记起,齐王起初先关注秋澄,慢慢才把视线转移至她身上。
总觉他……不像会无缘无故关注徐家女子。
当着徐家兄妹的面,她没把话锋往提亲方面带引,复对徐赫一笑:“我正想拿去篱溪宅子给你揭裱,结果……我还没出门,你人就到了。”
“亏得你没去,”徐赫莞尔,“老洪丢了媳妇,郁郁寡欢又死要面子,赖在我那儿不走,一会儿要我下厨,一会要我陪喝酒,一会儿要与我叙旧,闹得鸡飞狗跳,没把我吵死……”
他边浅笑抱怨,边打开随身包裹,取出晴岚图原作与临摹至八成的复制品,向她展示近期的进度:“这儿有‘处处峰高无坦途’、‘空翠’两枚闲章,非我之物,是你闲来无聊时盖的,你且看在不在,省得我费工夫再刻……”
徐明初乍见五幅晴岚图同时出现,立马搁下茶盏,兴致盎然凑近:“目下还缺了一段?”
“不错,”徐赫拿起他从皇宫替换而出的那幅,“这是你娘交予蓝家保管的,后来被今上一道圣旨借走。我费尽心机,给换了出来,背后所绘的是地下城秘道图。”
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