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姜祎成觉得跟北冥聊食物可能是一个错误的选择。
虽然非天然人类也是法律意义上的太阳系公民,但天然人类内部的道德和意识形态都各不相同且受到原生文明的影响,就更不能要求曾经是逆戟鲸的非天然人类成为人类文明中的道德标兵。
特别是在星际殖民进入主流、环保主义全面式微的当代,就连主流社会道德都不认为非人类物种具有与人等同的生存权,秉承“众生平等”概念也未必就是评判“道德标兵”的水准。
而且相比于逆戟鲸转人类(OTS)的饮食习惯,姜祎成反而对他们如何融入人类社会更感兴趣。这或许关系到二橙将来如何在人类文明中“落户”,甚至关系到她以后能否和二橙合作,赚更多的钱。
“我有点儿好奇,您最初是怎么转化成生理人类的?”姜祎成斟酌语言后又补充了一句,“我听说……最初的逆戟鲸同化计划只是在逆戟鲸的大脑中植入脑机接口芯片,这样应该只是能连接到地府吧?”
“是的,最初我们只是接受了芯片植入,从而可以进入意识储存计算机。”北冥微笑着说道,“但由于意识离开身体时,我们很难维持在海洋中的姿势,从而容易发生溺水。所以在当时,我们的部落经常集体到海岸修建的尼龙网上驻留②,以联网进入‘地府’意识储存计算机。”
这就跟以前地球时代个人计算机没有普及的时候,人们去网吧上网一样。只不过对于那些逆戟鲸而言,这还真的是集体上“网”呢。
“曾经在地府对公众开放的时候,我们也玩儿得很上瘾。”姜祎成对此也笑了笑,半开玩笑地说道,“只不过我们通常是躺在床上连入地府——其实这么看来,跟您趴在尼龙网上那样儿也没什么区别。”
“转化为生理人类之后,通行证也对我们进行收费,因此我们也就无法自由进入意识储存计算机了。”北冥略有遗憾地继续说道,“不过以生理人类的形态在陆地上生活,相比于以逆戟鲸形态生活在海洋要方便许多。我能真切地感觉到,我的思维变得更为清晰,我的感觉也更为敏锐了。”
“您转化为生理人类是自己选择的?”姜祎成尝试问道,“还是当年根据相关修订的法条,被要求集体进行转化的?”
“这件事情……就有些复杂了。”北冥的回答第一次出现了犹豫的停顿,但他在思考了几秒之后,却还是选择说了出来,“在当年全球逆戟鲸均植入了脑机接口芯片后,由于我的部落经常出现在浅海的尼龙网附近,我们与海边逆戟鲸研究组的研究人员建立了亲密的友谊。”
他又停顿了片刻,才继续说道:“那时的研究人员中有一位名叫夕月(yuki)的海洋生物学家,她是我当时非常要好的朋友。除了到海边的尼龙网上连入意识储存计算机之外,我也经常到浅海与她一同游玩。”
能够想象出这样的场景,在宽阔的海域中,黑白相间的巨大海生哺乳动物和纤细小巧的人类一起,共同起伏在深蓝的海浪中。又或者是在人类驾驶的小艇旁,逆戟鲸黑色的背鳍时而浮现在水面……在不少地球时代的“公元人”看来,鲸类都是非常美好的生物。它们承载着陆生智慧生物对于海洋最为美好宁静的想象,并且在事实上,许多常见鲸类也对人类堪称友善。
以至于那时候的人们常常忘了,位于海洋食物链顶端的动物,恐怕并不太可能如人们想象中的那样温和。
“以往我们的游戏都没有什么问题。通常情况下,我会到意识储存计算机中找到夕月——那时候我们在虚拟世界中的形象仍然是逆戟鲸的形态,与在现实中并无什么区别。”北冥继续讲述道,语气中带着淡淡的忧伤和愧疚,“有个别的时候,我们也会在现实中与夕月他们见面,往往是海边研究所的工作人员们在尼龙网上留下一些不知道是来自何种动物的肉,给我们当做加餐。因此我的部落中的许多同伴都认为可以不必再每天都费劲地捕食,而经常在沿海的浅水区等候现成的食物,顺便也与码头上的研究组工作人员们玩耍。”
他的故事讲得有些长了,但是姜祎成和白沅都几乎是全神贯注地听着,这让北冥稍微放松了些许:“每当那个时候,我就会带上我们家族的几个小辈,去远离码头和尼龙网的水域做围猎鱼群的教学。有一天,当其他同伴按照惯例去码头附近和生理人类的朋友们玩耍时,我叫家族里的几个小家伙去学习捕猎。然而他们都围在码头周围等着投喂,装作听不到我的话,那时候我有点生气,就自己离开了族群。”
“在距离码头和尼龙网大约两公里的地方,我发现夕月正在深水区驾驶帆船……”北冥的讲述中突然又出现了一次停顿,这让另外两位天然人类意识到他这是讲到的关键的地方,“我当时在想,如果那些小家伙不听我的话,那我还可以去找夕月玩。因此我想给夕月开一个玩笑……我潜入水中,在水面之下我能‘听③’得更为清楚,夕月的帆船就在那里……”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了,但是姜祎成仍然能听得清楚。北冥最终说道:“我以潜水的姿态从下面向她游过去,而后想要出其不意顶一下她的帆船……我只是想开一个玩笑,但是帆船翻过去了,我看到……夕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