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祎成把云如旌扶到沙发上躺下,拨开头发看了看他头上的伤口。
伤口其实不重,像是被锐利的东西划开导致的,虽然流了血但是很浅。那么刚才在楼上发出的声响应该不是简佚重击他头部导致的,他身上或许还有受击打造成的其他伤,然而乍一看并看不出什么。
“云老师,您伤到哪儿了?”姜祎成抬头看了一眼,二楼没有任何动静,看样子发病的简佚并没有想要“乘胜追击”,“家里有医疗箱么,还是我直接叫救护车来?”
“我没事儿……”云如旌的声音颤抖地说道,听起来他此时显然是遭受了疼痛的,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更加惊讶,“经常发作……这对我而言……早已经习惯了……”
姜祎成不知道他就是当个特殊教师,竟然也能形成这种习惯——习惯被打还了得?!当“精神病人的保姆”说起来是一份具有特殊使命的工作,但工作本质上不都是为了挣点儿钱么,他这连自己的安全都不能保证,拿那点儿工资还有什么用处?
“您怎么能习惯这个——您这不疼么?”姜祎成从他的口袋里翻出来了消毒湿巾,小心地在他头上的伤口周边擦掉血迹。而这一擦不要紧,她又发现云如旌额角还有旧伤留下的浅痕,而脖子上也有手指掐勒的痕迹,“哎呦我的天,您这怎么受得了啊?不是我说,他要动手,您怎么不还手呢?就算不还手,您不会跑么?”
姜祎成不知道简佚是什么体格,但是就刚才发生的事儿而言,对方应该不是拽着云如旌打的,那他想跑其实也很容易。
然而这位“保姆”却努力以平静的语气解释道:“要安排和会面……要叫他出来……这是我的职责……”
职责?就为了一份薪水比社区管理员高不了多少的工作,得要挨打不还手还不能拒绝?
姜祎成觉得他多半儿脑袋也有点儿问题,然而还是安慰他道:“您先处理一下儿伤势吧,今天的见面取消好了。”
云如旌转过头,用那双灰色虹膜的眼睛看向她,声音仍然是因为忍着疼痛而有些颤抖的:“您真的要……取消见面?”
姜祎成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不取消怎么办?您都被打成这样儿了……”
他身为简佚的一对一教师,他自己被打了不愿意报警或者报告集团是他的事儿,但姜祎成总得做个人吧。
“取消的话……您这趟过来不是白跑了?”云如旌问道。
“这还有什么白跑不白跑的——”姜祎成真是对他这个逻辑一头雾水,“得了,您就在这儿歇着吧,我给集团教育部发个邮件——”
“不用了!”云如旌连忙拉住她,“不用了,姜博士……本来就是这样的……”
此时二楼又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姜祎成怕那是发疯的简佚要出来的前奏,连忙又伸手去扶云如旌:“先别管那个,您赶快找个地方躲起来吧。”
然而云如旌这次却不再配合,抬起手闭上眼睛对她婉拒道:“不必如此,您不用管我。”
姜祎成看他这“视死如归”的样子,只觉得“精神病人”被叫这个称呼的确是有道理的,不光他自己疯,连带着“保姆”都疯了。
看来今天简佚的状态不好,见面是见不成了,但姜祎成也不能立刻离开这里——她倒是想走,可总不能放着云如旌在这儿等着挨打吧?如果云如旌身为教师不能还手,那姜祎成至少可以还手,免得这位脑回路异于常人的“保姆”真被打出什么毛病。
她在沙发旁边等了一会儿,喝了一口茶几上的黑糖可可。倒是没等到简佚下楼,反而是等到云如旌缓过了劲儿,而能够坐起来了。
“云老师,您没事儿了?”姜祎成连忙俯身把他扶起来,“喝点儿水?”
“谢谢,不用了。”云如旌的语气仍然维持着平静,“谢谢您在这里照顾我。”
他还知道说“谢谢”,看来这脑袋也不是那么不正常。姜祎成叹了口气,觉得她这活儿真是太难办了,简佚一个“精神病人”就够麻烦的,还填了一个不太正常的“保姆”。这位云如旌老师,洁癖到客人进门都得刷鞋擦手,仿佛是个控制欲很强的人,然而他面对简佚时却挨打都不还手,甚至连跑都不跑,被打完了还要再去叫他,让人不禁觉得可怜得奇葩。
“您能跟我讲讲,这是怎么回事儿么?”姜祎成无奈地问道。
“根据病例记录,自从上次出航回来之后,精神就更加异常了。”云如旌平静地向她介绍道,“集团教育部分析,这可能是他在系外行星停留时间过长的缘故。然而因为精神异常的星际探险家不适用于《管教所法》,不能也不应当将送到管教所进行再社会化。因此我得到的任务内容,仍然是对进行一对一辅导,帮助他尽量克服精神上的异常。”
“您是在这儿辅导他,可是也不能任由他打人吧?”姜祎成不赞同地说道。
她其实是对简佚很有先入为主的好感,“蓝珀”上辉煌的卡谢文明和简佚充满友善和接纳的笔记,也使得姜祎成在心目中把简佚塑造成了一个脱离社会但善良温和的普通人形象。所以她根本就没料到简佚会动手,甚至在刚听到声音时也会默认为是“保姆”在对他实施暴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