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抱歉。”姜祎成立刻道歉道,但实际上却是半故意地对造成简佚更大得刺激,“但因为您是当事人,这些事情我觉得您应该得知道……”
简佚没有说话,只是更加用力地攥紧了手里的夹子,因为使劲儿压迫了伤口,只有一点点血从伤口里渗出来,在草稿纸上洇湿了因子。姜祎成看到他闭上了眼睛,似乎正在逐渐沉浸于痛苦之中。
“您没事儿吧?”姜祎成小心地拍了拍他的肩。
“我……没、没事儿……”简佚松开了草稿纸的夹子,用流着血的手捂住自己的脸,“亮……太亮了……可怕……看到太多……看不到了……必须离开……”
姜祎成没料到他的反应如此之大,跟刚才提到集团时仅仅一瞬间的失态完全不是一个级别。不过简佚说出来的内容,倒是让她颇为好奇,到底是什么事件出现在他的过度应激反应里,既能“看到太多”又能“看不到了”?
不过出于人道主义考虑,她并没有在简佚精神不正常的时候再追问刺激他——姜祎成只是试图可控地触发他的应激反应,以此达到拉近心理距离的目的,而不是故意想要他体验更多的折磨。
因此她只是后退了一步,思考着是不是需要叫云如旌来。虽然之前林辰乐的手被玻璃杯割伤,是简佚用“古代”的方式对他的伤口进行了消毒,但是要是当她在场的时候允许简佚用那种办法处理自己的伤口,怕不是会被他的“保姆”责怪。
然而当姜祎成仅仅是做出后退动作时,却被简佚直接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别走……”他的手离开后,露出来的半边右脸看上去却仍然很正常,并没有想象中多么痛苦的表情,甚至还是很平静地闭着眼睛,只是眼角渗出了一点泪痕,“看不到了……太亮……带我走吧……求求您……”
这让姜祎成不禁觉得,他现在的状态显然不是应激那么简单,像是陷入了某种创伤性再体验——很可能就是对于那些顾问在他身上进行的非法实验的再体验。
这应该……不算是她的问题吧?姜祎成忍不住迅速地在内心里撇清了自己的责任,而后不得不想到,即使简佚发病不能算到她的头上,任由甚至是诱导一个真诚地把她当作朋友的人发病,同样是丧良心的行为。
她想着应该尽快把情况告诉云如旌,但又怕自己强行挣开会加重简佚的症状,只好先安慰地用另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背:“好,我带您走——别害怕,我肯定会带您走的。”
“好多声音……好多人……看不到……”简佚抓着姜祎成的手腕,既没有拉近也没有推离,声音除了不成句之外甚至还称得上平和,“亮……看到太多……太亮了……必须离开……”
“好的、好的,咱们离开……”姜祎成尝试继续对他进行安慰——如果这是一种创伤性再体验,那么他自己就可以从这种状态恢复,而在这个时候叫来云如旌,反而可能更严重地刺激到他。
她尝试移动那只被简佚抓着的手,却不是抽离而是向着他的方向移过去,果然没有遭到抵触。姜祎成任由简佚的右手抓着她的右手,而平缓地把手放到了他右面的脸颊上,小心地擦掉了他眼角的泪痕。这一动作刻意地放缓了,以免让他产生任何有威胁性的联想。
“您睁开眼,这里不亮,很安全。”姜祎成轻声说道,“您在自己的家里,这里非常安全。”
“安全……不……很可怕……这里不安全……”简佚松开她的手腕,用手指去抓放在他脸上的手,“空间太大……没有位置……看不到了……很多颜色……”
空间太大,却没有位置;看不到,却有很多颜色。姜祎成不知道那些集团顾问到底是对他做了什么,才能形成这样缺乏逻辑的联想——缺乏逻辑,似乎是典型的“精神病人”症状?
然而简佚的“精神病”已经好了——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姜祎成突然想到了,他是在“蓝珀”康复的,那么如果能让他此时联想到“蓝珀”的事情,是不是会对他从再体验的场景中脱离有点儿帮助?
“我带您离开,您想去哪儿?去蓝珀么,咱们回到蓝珀好不好?”姜祎成轻柔地抚摸着他的脸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长期呆在室内,简佚这副身体的皮肤苍白而轻薄,碰一下就有点泛红了。
“蓝珀……我要回去……回到蓝珀……”这个刺激是有效的,简佚终于说出了一句有基本结构的话,“回不去了……没法离开……没法回去……”
他突然抽泣了一声,紧接着就流出了眼泪,还拉着姜祎成的手去抹自己的眼睛。
手指上沾到温热的眼泪,姜祎成犹豫一下儿却没有抽开手。她知道简佚的这种反应,说明他现在已经非常相信自己,于是便两只手一起捧着他的脸,用拇指去擦他的眼泪。
她对简佚向来是怜悯的,只是她之前也觉得这位发现了“蓝珀”并在那里生活了十五年的探险家不需要她的怜悯。而现在简佚真正地在她面前发病了,姜祎成才有些意识到,原来当一个精神健康的正常人相比于那些病人而言是多么幸福。她确实无法现象自己会因为一点小事儿而在别人面前暴露自己最脆弱的一面,这种事情让她感觉到失去尊严,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