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冥,我最近练习的术法需要研究男子的身体,你能把衣服脱了让我看看吗?”
仙殊公主的声音轻飘飘的落入耳中,扶冥有一瞬间的错愕。
他倏然抬起头,飞快看了桑念念一眼——
后者表情自若,坦然的看着他,眼眸透亮干净,不带任何的旖旎之色,仿佛刚才他听见的大胆言行只是初秋傍晚的一个错觉。
下颌线绷紧,扶冥想假装没有听见她的命令。
可桑念念期盼的视线却是如此的明亮,让他无法忽略。
只是为了研究男子的身体而已……
喉结微顿,高大沉默的男人屈起了骨节分明的指节,宽大的手掌上青筋凸起,覆上了暗卫漆黑的、完全遮蔽了身躯的衣领。
那里银色的金属和暗扣交错,繁冗复杂,是为了保护刺客脆弱的喉咙专门设计的领口,也是遮挡他满身伤疤的第一道防线。
墨色的鬓发垂落在耳边,扶冥没有迟疑地解开了领口,粗糙的指腹往下轻拉质地并不柔软的布料,脊背却一点点颤抖着弯了下来。
他至今都记得自己第一次踏入飘渺宫的情形。
那时他刚毁了容,肋骨清晰可见的身体上全都是刀剑砍出来的血疤,穿最小号的暗卫制服会短一大截,穿最大号的制服又撑不起来,张开手臂的像一个大号的破旧麻袋。
他的脚还很大,公主府没有合适他尺寸的鞋子,于是他只能自己用麻草绳编了一双鞋,丑丑的脚趾露在外面。
天上飘着小雪,他跟在十几个暗卫的身后,踏上了深处花团锦簇的院落。
那是他见过最好看的花园——
正中栽着一颗巨大的银杏树,很高,枝丫茂盛,树下用白玉石围了一圈,金灿灿的落叶铺了满地,往远处能看见琉璃铸就的四角亭子,亭子下,站着公主府的小主人。
她裹着一件毛茸茸的白色绒衣,眸发乌黑,柔软精致,尽管离得很远,扶冥还是一眼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是那天将他从尸山血海中捡回来的小姑娘。
原来她的身份比他想的更尊贵,是桑国的公主,未来的仙人。
心口泛起针扎一样的苦涩,扶冥连忙低下了头,不让公主看见他异色的瞳仁。
他是奴隶的后代,身上流淌着狼妖的血,半人半妖的怪物,无论在哪一个州国,都是最卑贱的存在,从来没有奢望过留在云层上的小公主身边。
他的目标是进亥部的厨房,听说在那儿每顿都吃饱饭,水也管够,不会挨饿,如果厨房不行,他想试试看争取一下去马厩,那里的活计他很熟悉,刚化形的时候他曾经在一户人家当过马奴,可以尽快上手,也不会因为这一身没有好全的伤连累到别人。
初冬的天气不算太冷,暗卫们安静的站在原地,等待小公主的挑选。
也许是想的时间太长,等扶冥再次听到外界的声音,自荐的环节已经结束了。
他的脚趾冻的发麻,用余光瞥见前头的暗卫一个接一个的被礼仪官带离,显然小主人一个暗卫也没看上。
这是正常的,扶冥并不意外,甚至微微松了口气。
这些暗卫大都和他一样身份卑贱,能出现在这儿已经是一种恩赐。
努力缩了缩脚趾,扶冥挺直了脊背,想让自己离开时走路的姿势好看一点,虽然他知道自己以后不会再和软乎乎的小主人有什么关系了,但这不妨碍他想给自己的救命恩人留下一个好一点的印象。
“你要去哪儿?”
出乎意料的,扶冥转过身,对上了一双干净清澈的眼睛。
“我已经选了你,你不愿意当我的暗卫吗?”
慌乱和巨大的惊喜一下涌上了心间,扶冥脸颊涨红,有点呆傻的站在原地。
他不记得自己当时说了什么,只记得知道自己当时的表情一定很滑稽,因为小公主没忍住噗呲笑出了声。
她笑盈盈的看着他,声音和蜜一样甜,“冬日严寒,你为何只穿了一双草鞋?”
“我……属下不怕冷。”
他可是强壮的狼妖,虽然变成了人形身上没有多少毛,但这种程度的严寒只会让他血液不畅,并不会冻掉他的爪子。
“可是你的脚趾已经冻红了。”
“那、那是……”扶冥觉得自己的脸更红了,他结结巴巴的,还没找到新的借口,就被跟在公主身边一步不离的礼仪官带了下去。
他以为自己要被驱逐了,礼仪官却将他带到了一间温暖的屋子里,让他换上了舒适柔软的棉衣棉鞋。
“你被殿下选中了。”
礼仪官花白的头发一丝不苟的梳在脑后,“日后你就负责晨夕院的杂活。”
扶冥愣愣的点点头,带着疮疤的手掌不断在柔软的棉衣上轻蹭,整头狼犹如做梦一样,不敢相信这一切的真实性。
他表现的那样糟糕,却还是被她选中了。
心跳后知后觉的剧烈跳动了起来,扶冥一双雾蓝色的眸子越来越亮,他的血液开始沸腾,属于半妖的兽纹在脊背上一点点亮起。
好开心,尾巴、尾巴要摇了。
不行不行,要控制住!
不能被发现半妖的身份!
小小的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