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西魔修聚集之地,荒草千里,魔气弥漫,玄峰上魔宫屹立,寂静无声。
紧闭的殿内空空荡荡,仅正中央一人席地而坐,他背对着门,墨发束起,但过长的发尾软软落在衣摆上,宽大的衣袖偶尔抬起,露出一截苍白的手腕,甚至能看到淡青色的血管。
从斜后方能看见他垂下纤长的睫毛,在眼下落下一层浅浅的阴影,眼皮上一抹斜飞而起的赤红凌厉又张扬,他面前摆着一副龟壳,似乎在推演什么,龟背上纹路泛金,仅差一点点便全部覆盖。
邬烬鸦单手覆在龟壳上,向其中输送灵力。
虚空中修士看不见的一道流光一闪而过,直直跌入邬烬鸦闭关之处,悄无声息地入了他的识海。
“尊敬的宿主你好,我是系统0307……”
0307完成绑定,友好地打招呼,但话还没说完,铺天盖地的神识便汹涌地网住她,细细密密的神识像一张大网,而她就是网里挣扎不休的鱼。
识海有异,邬烬鸦瞬间便有所察觉,眼神猛地一抬,上挑的眼尾让他面容中透出一股凌厉锋锐之感。
可也因为外来之物,灵力有一瞬的凝滞,龟壳纹路顿时溃散,因承受不住巨大的灵力而裂成两半,而邬烬鸦灵力倒流,反噬伤及自身。
他强压下喉头血,看着心血毁于一旦,脸色一白,手指不可控地抚上腰间断合剑。
识海振动,0307敏锐感受到杀气,下意识觉得自己处境不妙,顿时虎躯一震,也不自持身份了,飞快揭了自己的老底:“宿主你好,为了掰正世界线,维护世界正常,每个系统都会进入小世界选定宿主从旁协助,我是你的系统,编号0307。”
她撒谎了。
她的任务不是选定宿主掰正世界线,而是掰正剧情人物路线从未维护世界线。
这是一本小说世界,女主从小在正道门派修行,筑基之后便下山历练,她除魔卫道,匡扶正义,一路机缘不断,而反派魔尊邬烬鸦则坏事做尽,试图盗取女主机缘改天换地,天地不容,被女主斩于剑下,魔头身死道消当日,女主便功德圆满飞升成仙,可以说邬烬鸦就是送女主飞升的最后一阶台阶。
但世界线出了问题,邬烬鸦没有死,还搅得天下生灵涂炭,为了掰正进程,系统与邬烬鸦绑定,强制他走既定的路线。
也就是说,她的任务就是让邬烬鸦看着自己走向死亡,来成就女主的大道。
0307心思澄澈如一张白纸,就像巨人看不见脚下的蚂蚁,不知自己随便一脚就能给它们带来灭族之灾,就像孩童的恶,懵懂无知。对于让邬烬鸦身死道消也一样,她不知道对于宿主而言,这是一件多么残酷的事。
不碍于直觉,她不敢说实话,她怀疑宿主一旦知道就会想方设法弄死她,宿主给她的感觉太有压迫感了。
“系统?”邬烬鸦慢慢念出这二字。
0307连忙点头:“是的,宿主。”
神识猛地收紧,圆滚滚的金团子顿时被勒成了一道瘦竹竿。
0307:……
见她没有不适,甚至还有力气挣扎,邬烬鸦面色阴晴不定。
“别费力气了,宿主。”0307感觉不舒服便动了两下,她看着宿主脸色难看,甚至还有心情宽慰他:“这些对我来说没用的,不如你先放开我,咱们讨论讨论怎么修正世界线?”
邬烬鸦没搭理她,试图把她从自己识海中拉出去,神识凝结成一张巨网,强硬地包裹着0307,0307感觉到一股拉力,她无奈,继续说:“没用的,你可以困住我,但不可能把我弄出去。”
邬烬鸦垂下眼睛,神识内化,识海中出现了一个缩小的邬烬鸦,他悬在金色团子面前,掌心上翻,手中便出现了一把布满暗红纹路的长剑。
他毫不犹豫地斩去一剑。
浩荡的剑气斜斜劈去,在将要碰到0307时,便如冰雪消融一般不见踪影。
“现在你信了吗?”0307毫不意外,主系统防止子系统被宿主灭杀,专门设置过系统保护模式,因此她才有恃无恐。
0307耀武扬威,试图凑近他,但被他避了过去。金色的团子温软明亮,好似无害,可落在邬烬鸦眼中却是威胁。
他眼底晦暗不明,沉默片刻,盘腿漂浮在识海中道:“世界线是什么。”
0307卡壳了一瞬,即便没有表情,但邬烬鸦也能感受到她的迷茫。
她歪着身体想了一会儿,说:“宿主不问为什么选你吗?”
她记得前辈感叹过,每个宿主都会想知道茫茫人海中唯独自己被选中,前辈还感慨过,语重心长地告诉她:“哪有什么为什么,不过都是配角罢了,为了天选之子所生而已。”于是0307浅薄空白的世界有了一个懵懂的认知。
天选之女是世界的中心。
邬烬鸦抚着腰间幻化出来的剑,微凉坚硬的触感让他心中安定,他看着前面金色柔软的系统,说:“无用而已。”
0307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只觉得对方面无表情,或许是她出场时间短,年岁小,什么都看不出来罢了。
“若我不做呢?”邬烬鸦暗暗试探她的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