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桓闻言默不作声,托在腹底的手却不禁攥紧了衣襟。
男人生子,在云京早有先例,最开始是一些被诛连的囚犯,后来是惩罚犯错的后宫之人。男子需要吞下云母神树所结的灵果,如此便会在身体里形成一个类似女子的胞宫,这便是用来承孕的地方,而云母神树的花枝则是链接女男,使男子受.孕的关键。
那些由男子孕育的孩子确实能够成活,但是那些用来承孕的男子多半会死于产子之日,仅有极少数能得一句“父子平安”。
楚桓并不期望奇迹能够降临在自己身上,他眼神漆黑,目光如同一潭死水,他想,自己如今病骨支离,怕是根本活不到产子那天。
车马悠悠前行,出言不逊的姜怜半晌没有等到楚桓的半个字,只道这男人愈发无趣了,还不似从前。
犹记得刚成亲的时候,她冷落楚桓,楚桓还会主动上前来,为了合乎正夫之礼对她嘘寒问暖,洗手做羹汤。她用话刺他,他面上强忍着,却会偷偷落泪。
那时,每次看他伤心难过,姜怜就好像出了一口郁气,替心爱之人报了仇一般。
可是如今,他简直就是一块木头。
但这是他自找的。
“你说,当年我们成亲那天,萧离是什么心情呢?”
提到萧离,楚桓终于有所触动,他抬眼看去,不知姜怜此时提起旧爱是什么意思,他没见过萧离,这个人却在十年间不断被姜怜提起,用以对比、贬低、磋磨自己。
他甚至一度嫉恨,恨姜怜……原来并非无情无义之人。
看到楚桓终于有了反应,姜怜又道:“他亲眼看着我们成亲,最后郁郁而终……楚桓,听闻他的死讯,你当时一定很庆幸吧?”
楚桓脸色苍白,无措地摇了摇头。姜怜却不肯放过:“我和萧离的孩子意外小产,你是不是都要笑出声了?你这个正夫可就高枕无忧了。”
“我没有……”楚桓试图否认,目光触及妻主嫌恶的眼神,忽觉腹中一阵抽痛,不由干呕起来。
他弯着腰,肩膀因痛苦抖动,姜怜却甩下车帘,自顾驾着马上前去了。
一行人入住别苑,皇女手下戒备森严,楚容音虽一路同行,却几乎没有与自己儿子相处的时间。拜别之时,楚桓从车辇内探出头来,遥遥看着母亲,但也只是片刻,那视线便被姜怜有意无意地挡住了。
“别想与你母亲说话。”姜怜冷冷道,“你知道,我母皇最防着的,就是你们楚家。”
“我明白。”楚桓垂眸开口,他伸出手,在小侍的支持下艰难走下马车,他应该早就知道的,自己就是楚家不得不送给皇族的人质,是他从前太过年轻,竟然抱有许多幻想。
他只希望姜怜能顾及孩子的份上,不要把事情做得太绝。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
第二日,离水镇迎来了最大的热闹。
镇上张贴告示,官吏奔走,宣告各家未出阁的男子,皆要参加皇女举办的“百花宴”。
不少年轻少男听了消息面露憧憬:“皇女真的会在我们这样的平民百姓家选夫吗?”有人道:“只不过是侧室而已。”马上有人反驳:“那可是皇家啊,皇女的侧室,跟普通人多娶几个夫郎怎么会一样?”
“听说皇女与楚家大公子成亲后,十年再未续娶,她们两人可真是伉俪情深。”
“皇女对他真好呀。”
好个屁。楚括混在一众叽叽喳喳的少年里,作为被挑选的一方,由官员护送着前往宴席。在他身边,那些男孩各个精心打扮,期待着一朝飞上枝头,从此荣华富贵一生。
池柳悄悄拉了拉楚括的衣袖,低声道:“楚括,你看我今天打扮得如何?”
楚括看了一眼,道:“没看出来,你化妆了?”
“是‘若有似无’妆。”池柳抿了抿唇,对自己的技术非常满意,“看起来像未施粉黛,实则不然,只会显得我好像天生丽质。”
……你开心就行。楚括无语了半晌,还是忍不住道:“其实嫁给皇女也没什么好,最好别被她选上。”
“我知道你不想跟你哥共侍一妻,但是对于普通人来说,不是个好机会吗?”
楚括欲言又止。昨天夜里,镇北王带着一身寒气回府,特意将他叫过去叮嘱了一番,告诫他不许在百花宴上出风头。
那般严肃的警告,叫楚括又是一番惴惴不安,在他心里,皇女姜怜已经是个毒蛇猛兽般的人物。
彼时父君谢辞在一旁掩面垂泪,不时叹一声:“桓儿该怎么办。”母亲不发一言,面沉似水,眼中的寒意比秋日的夜风更凉。
楚括虽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也看得出,大哥在皇家过得并不好。
难道这个皇帝完全不怕把镇北王得罪太甚吗?还是说,拿捏住了楚家一个儿子,就有信心叫人不敢轻举妄动?
楚括有些想不通,他只是点头称是,今日便是粗布麻衣、素面朝天地前来赴宴了。
眼前少年尚还天真,不知伴君如伴虎的险恶,楚括摇了摇头,对池柳道:“别把皇家想得太好了。”
“嗯……”池柳点了点头,忽而一笑,“其实淡妆总归不如浓妆好看的,我也没那么想嫁给皇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