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您说……要去寻一个人。”衔玉说,“她叫甘欣。”
“……”
“您还说您答应过无论如何都要去到她身边,哪怕是以生命为代价。”
*
衔玉的话太过离奇,顾屹完全不记得曾经发生过这事,也不觉得自己口中能说出这些语句。可他言之凿凿、若有其事的模样又让顾屹无从反驳起。
驭兽山庄将甘欣保护得很好,从不曾让她暴露在外人的视野中,只捏造了些谣言任它们在江湖上飘摇。
顾屹先前不曾对这位大小姐起什么了解与调查的兴致,于是只是听说过甘欣这个名字,除此以外再与她没有一丝一毫的交集。
若是让他知道甘欣的天赋,甘欣是断没可能安然无恙地长到这个年纪的。
还什么哪怕以生命代价也要去到甘欣身边呢……他要真去了,那就是以甘欣的生命为代价了。
但顾屹觉得衔玉不会在这种事上信口胡言,便陷入了沉思。
“您撂下没头没尾的话就昏过去了,我实在没办法,又怕不照着做会坏了您的计划,就硬着头皮闯入驭兽山庄的地界,先想法子引起他们的注意再说。
“运气还不错,没过两日就见到了偷偷前来看我的大小姐。他们想让我留下的心思太强烈,我随便找了个理由就糊弄了过去……”
顾屹道:“我猜……不是你成功糊弄到了他们,是这些驭兽师弯弯肚肠太多,把你的心思想复杂了,反而歪打正着,让你成功把我带进来了。”
衔玉连连点头:“反正现在一切都在朝着最好的方向走,您内丹的重铸速度可比寻常灵兽快得多,这般下去或许再过四五个月,炼骨期就能顺利度过了。”
寻常灵兽度过炼骨期至少要一两个月,天生实力越强的灵兽这段日子便更加难熬且长久,衔玉自己的炼骨期熬了约有小半年的时间,原本以为顾屹这般生来就有七阶境的,怎么也要花上八九个月的功夫休养,没成想一切进展得如此顺利。
“可您既然不知道甘欣身上的特质,又为什么在那个时候让我带您来驭兽山庄呢?莫非……是与您诞生时所见谶语有关?”
灵兽中每一个种族历代都有一些天命者,并不需要通过父体的授予以及母体的孕育才能出生,而是由古兽王碑前的素髅花蕊凝炼而成。
他们生来强大,诞世时手中握着一支骨芽,里面蕴含着只有他们自己才能读懂的谶语——那往往昭示着他们本体种族此后前行的方向。
狐兔举族南下,白熊全员北迁,都是在落实他们某一代天命者诞生时给全族人的忠告与谶言。
起初也有胆大者不愿顺从,偏要逆天而行,最终的结果往往是连累全族覆灭,久而久之就再没有灵兽敢不将骨芽的解读当一回事。当每个族长感应到自己族内有新的天命者降临后,便会聚集全族实力最强大的长老前往古兽王碑守候晚辈的降临,然后聆听骨芽地指引。
顾屹降生的那年,距离上一任兽王陨落已有百年。灵兽之间不兴搞尔虞我诈虚与委蛇的那套,能者居之是所有种族认可的宗旨,于是檀山里界为争夺兽王位发起了持续百年的斗争。
种族与种族之间的,单个种族内部的……没有点到为止,只有你死我活。
不同物种的鲜血融汇到一处,将檀山里界的树木与河流全都染成灿烂的鲜红,然后汇成一股涓流,灌溉到素髅花坛中。
于是这百年间圣碑前开不出一朵素髅花。
可那一夜,花坛中忽然成熟了两朵。
顾屹所在的那朵是先绽开的。
他的蛇身只存在了片刻功夫便化成人形,一头青丝从肩头淌下,遮去了大半赤|裸的躯干。
“孩子,恭喜你来到这世上。”
“我们以后就是你的家人了……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同我们说?”
顾屹无视了远方不断传来的交战声与尖锐的嘶吼,也没有回应身侧同族长者亲切的问候。他从族人手中接过一件外衣,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然后径直往兽王碑的方向走去。
灵兽们抬头。
新降临的蛇族天命者,既然出生就能化形,那必然是已经到了能让兽王碑赐名的境界。
可是他们等啊等,也没等到兽王碑上浮现出新的姓名。
紧接着,让他们感到骇然的一幕发生了。
那新降生的幼蛇低头看了眼手中握着的骨芽,又昂首仰望概日凌云的圣碑,随后将尖锐的那端对准碑面,鸿鳦满纸,刻下一个“屹”字。
古兽王碑吝啬赐予他姓名,他便自己给自己赋字。
最后一笔落下,自云端落下一道金光,那“屹”字从圣碑底座徐徐升起,直至攀升到顶端,与过往的兽王之名位列一处。
至此,新一届兽王诞生。
被圣碑承认只是第一步,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顾屹一直在接受来自不同种族,甚至是同族前辈的挑战。他在一场又一场的生死搏斗中证明着自己的天命所归,才终于让兽界持续百年的厮杀卷甲韬戈,坐稳兽王之位。
可接受万兽朝拜的那一日,顾屹并没有将自己降世时看到的谶语公之于众。
之后衔玉旁敲侧击问过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