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九月南方的天气,正是炙热的时候,好似火烤一样。市里运行的绿皮公交车行驶在烧热的马路上,透明的车窗外闪过一排排极具现代化气息的高楼大厦和商店,无一不说明如今的县级市都建设得非常发达。
开着空调的公交车内,温度还算凉爽,拥挤的车厢里大多是已经退休的老头老太太,他们穿着体面,手上搂着包或者购物袋,靠着椅背眯着眼睛小憩,少部分打扮时尚靓丽的上班族和学生则抓着扶手,默不作声低头刷着手机,午后的车厢里流淌着一股让人昏昏欲睡的倦怠感,十分的安静,只有不时响起到站播报上下车开门的声音。
公交车靠边停靠站点后,见没人上下车,司机踩下油门向下一个站点驶去,刚刚起步,一个中年魁梧男人突然大声嚷了起来:“停车!给老子停车!他妈的老子要在这里下车!老子要在这里下车!我.日.你吗个毕……”
男人长满胡茬的嘴边叼着根烟,穿着一件老土的粗布短袖,又脏又破的裤子,老式迷彩军鞋上挤满泥巴,看起来就像是第一次进城的乡下人,见公交车没停,他野蛮地挥着拳头啪啪拍着司机栏板,发泄自己的不满和怒气。
忽视不了男人的司机不耐烦道:“没到站,停不了。”
“我他妈让你停车!我现在就要下去!你.妈的怎么回事,我让你停就停!信不信老子弄死你.妈的!……”中年男人又吵又闹,叫嚣着用武力解决,就和没进化的原始人一样,没办法和他讲道理。
没有办法,司机只能半路停车,车停靠路边,一阵放气声,前后车门打开,男人用方言仍在边骂边嚷,站在前门准备下车,回头吼了一声:“他妈的你磨叽个你.妈的,还不快跟老子走!”
车厢中间站了很多人,女孩费劲地挤了出来,那是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女孩,扎着低马尾,长长的刘海遮住了她的眼睛,看不清她长什么样子,露出的下巴尖尖的,大夏天的,女孩穿了件洗得掉色的红色运动外套,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又瘦又小,父女俩一前一后从前门下车。
公交车重新行驶在马路上,对比之前的安静,现在的车厢就像炸锅了一样,这些居住在城里的人用一种奇怪又嫌弃的口吻议论着刚刚那对父女。
“这什么人啊,要是司机不停车,我怀疑他要冲过去把司机打了。”
“农村来的都这样,就跟没教养的猴子一样。”
“天呐,二十一世纪了,居然还有人坐公交车从前门下车……”
“……”
热得滴汗的马路边,男人站在刚刚下车的地方点了嘴边的烟,大口吞吐起来,他眯着浑浊又精明的眼睛瞅了眼身边像哑巴的瘦小女孩,骂道:“赔钱货,等你明年上完初中,老子就把你嫁了,他妈的。”
女孩身体抖了一下,依旧一言不发,男人走在前面,女孩一步步走在后面,父女俩走进了路对面的行政中心。
由于第一次来,男人询问了好几个路人才找到办理身份证的地方,不过办.证门口已经排了一行长队,父女俩跟着排上,穿着土气的两人在这里异常显眼又格格不入,一看就知道是从乡下来的。
排了一会儿,轮到他们了,男人从兜里掏出皱巴巴的户口本递给工作人员,指了指身后的女孩,负责办.证的是个年轻的女职员,她有些不耐地瞟了眼女孩长长的刘海和厚厚的外套,说道:“把头发撩起来,去旁边换那个黑衣服。”
女孩应该是极内向的性子,唯诺地走过去,动作迟缓地脱下了那件紧紧裹住的外套,她里面穿的是一件布料粗劣的白色短袖,看样子是地摊最便宜那种,女孩的身体已经初步发育了,胸前有着明显起伏,不管她似乎对此感到羞耻,稍稍弓着腰试图掩盖。
女职员催促她把刘海撩起来,她才用手把刘海努力往上扒拉,不过刘海还是往下掉,始终达不到拍身份证要求的标准,女职员抚着额烦躁地长叹一口气,似乎很是无奈,后面的队伍也响起了催促的声音。
男人发飙了,瞪着女孩骂骂咧咧:“你个小婊.子,留什么刘海,像你妈个衰样,回去给老子把头发都剃了……”
女孩握着拳低着头也不说话,无神的眼里灰蒙蒙的,早已习惯了这样的谩骂。
几个排在后面的中年女人看不过去,走了过来,再说耽误的也是她们的时间,于是自告奋勇地帮女孩扎起了头发,把那张遮盖在厚重刘海下的小脸露了出来。
女孩眉弓很高,内双眼皮,鼻梁秀挺,嘴唇偏厚,看着肉肉的,五官比例很好,不太出色的五官组合在一起却意外的秀气,透着一股子聪明的灵气。
终于整理好头发和衣服,女孩坐在了专门的凳子上,等候已久的女职员翻开户口本,扫了眼名字,皱住了眉头,迟疑片刻念了出来:“林招娣?”
“是是是,是叫招娣。”男人不以为然道。
女职员眼神怜悯地看了眼面前这个木讷的少女,叹了口气,怎么二十一世纪还有人给自己女儿取这种名字,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说两个周左右就能收到身份证。
男人带着女孩离开了,若不是因为镇上的派出所暂时拍不了身份证,他们也不会来市里。市里和乡下完全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