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
刀把拧转,他挥刀斩向头顶的黑泥,只听“嘶啦”一声,那片阴影就像薄纸一样被利落地裁成两半,从中分开,泄入明亮的天光。
不等林遥歌重整攻势,尘文简的身影化光掠出,以尘云离为中心环绕一圈,刀光如霹雳四溅,织成密网,顷刻间绞碎每一寸笼罩其中的污泥。
散碎的阴影如雨落下,尘云离仰头看着还未散尽的金色刀芒,恍惚以为尘文简给自己放了一场烟花。
解决掉迫在眉睫的危机,尘文简没有收刀,反转刀背狠狠劈在林遥歌的本体上,林遥歌就像一张面饼似的被捶飞出去,接连撞倒好几棵树。
身形如电光闪烁,尘文简下一秒出现在林遥歌头顶,单手握刀刺穿他的心脏位置,将他牢牢钉在地上。
不规则形状的黑泥收缩边沿,逐渐变成一张薄薄的人形,然后充气似的膨胀,自发刻画出四肢五官,恢复原样。
林遥歌茫然抬眼,张嘴,一口浓血喷了出来。
尘文简嫌弃地避开。
“你以前没少用这招对付普通人吧?是不是无往不利,让你充满了天老大你老二的自信?”
尘云离踱步上前:“可惜啊,今天这位也是修行者,实力比你强多了。”
林遥歌呆愣愣的,似乎没明白他在说什么。
“情况不对。”
尘文简皱眉,拉着尘云离后退,未及反应,就见林遥歌的身体在地上蠕动颤抖,扭曲抽搐,整个人就像一只膨胀到极致的气球,“砰”一声炸碎。
尘文简迅速捂住尘云离的眼睛,飞溅的血肉被他挡开,噼里啪啦地砸在四处,像下了一阵急雨。
尘云离怔怔地眨眼,睫毛一下一下扫过他掌心,僵硬的停顿显得有些无措。
浓重的血腥味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他喉结微动,隐隐反胃作呕。
“他……怎么了?”尘云离语气艰涩。
“碎了。”
尘文简收拢手臂,尘云离撞进他怀里,眼睛被他的手掌严丝合缝地覆盖,连带嗅觉也被一并屏蔽。
尘云离听见铿锵的收刀声,尘文简带着他转过身,慢慢走向树林另一侧。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边走边向他解释。
“他修炼的邪术并不完整,与其说是法术,不如说是教导他的邪修用以控制他的禁制。可能是察觉他的处境,那个人引爆了他体内的禁制,杀人灭口。”
“……”
估摸着走了几十步,尘云离轻轻拉下尘文简的手。
他咽了咽口水,强忍着不适回头,尘文简想阻拦,见他摇头,只好随他心意。
于是尘云离看到了那满地碎肉鲜血,一片狼藉的场景,胃部登时翻江倒海,差点当场呕出来。
“别看了。”尘文简挡在他身前,“你不必看这些的。”
“没关系,看了我才知道我接下去要做什么。”恶心感在胸口翻腾,尘云离苍白着脸压了下去。
“那你准备怎么做?”尘文简问,“我听你的。”
尘云离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神色坚定:“报官!去江南春食肆,把这件事告诉在那里调查的捕快。”
尘文简眼睫微抖,俊美的面容在林间错落的光影中如同一卷疏冷幽深的山水画,沉静得令人捉摸不透。
其实他有很多话想说。
比如在他四处流浪的那十二年,现实教会他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不要把希望寄托在任何人身上。
如果尘云离想惩治恶徒,他有一千一万种手段让林遥歌背后的邪修伏诛,还能让那人在死前感受到每一个死者的绝望和痛苦。
将此事交给官府处理,耗时长速度慢,更有可能遇到各种各样的意外,甚至于有可能让邪恶者脱逃,令死者蒙冤。
尘文简当然更认同自己的做法,也有信心说服尘云离,可是看着尘云离明亮的双眼,感受到袖子上的他的手微微发颤,那些劝说的话又都生咽了回去。
他不信任官府,但尘云离希望如此,那就如此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