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们一行人敲开擂钵街诊所的大门的时候,上一位患者的治疗正进行到最后一个步骤。
诊所内布置着一张小长桌,长桌上摆放着摊开着医学参考书和打开了盖子搁在一边的笔,桌边上等着两个似乎是患者家属的男人和女人,而另一边则有一个约莫十几岁、看不清楚脸的少年坐在可以旋转的圆形椅子上,从氛围上看,他们并非一行人。
两个大人见他们推门进来,露出了有些不安的表情。
她并没有错过对方瞥过来一眼后下意识贴近了身体的动作,但尚未想出其中的关键。
至于医生。
久谷森川抬头望向房间一侧用简单的蓝色无纺布充当窗帘的地方,那边的后面是一架可以移动的担架床,隔着窗帘可以看到站立着的影影绰绰的人影。
她抱着孩子安静地站在一边等候。
由于擂钵街的街道蜿蜒又满是障碍物,他们一共花了十几分钟才走到了这里。在这期间,她始终在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这些孩子们聊着天,这样和谐的气氛几乎让他们最初剑拔弩张的氛围消解了,也让她更清楚地了解到了这些孩子们在这里的一些生存技巧。
他们是一群没有家人的孩子,为了活命团结在了一起,并为这个几乎都是由稚嫩孩子组成的大家庭取名为了“羊”。
其中一个孩子凑近了,带着羡慕的语气低声说道。
“我们的首领也是个厉害的异能力者哦,他很强的,你最好别食言,不然我们会狠狠报复你的。”
他说“也是”,显然把久谷森川也当做了异能力者。但她知道自己不是,她的人物界面中【异能力】那栏仍然是空着的,这并不妨碍她现在滥竽充数,毕竟在短短的半天不到的时间中,她已经充分认识到了擂钵街弱肉强食的规则。
医生掀开帘子走了出来。
她想,这不像是个医生。
这个男人有着一头凌乱的头发,长度一直到肩膀,他身上唯一可以让人看出他是医生身份的大抵只有那件有些皱皱巴巴的白大褂了。一件看上去有些年岁的听诊器挂在他的脖子上,随着他走路的步子轻微地晃动着。
他坐了下来,用那支搁在一边的钢笔在白纸上写了些字,交给了立在一旁焦急等待的家属。
“照着这个单子上的名字去买点药。”他说,“我这没有,这些得到市区里去弄。”
谢天谢地,现在他看上去像是个医生了。
病人被家属搀扶着出去了。
那个医生转过头来问:“你们呢?生了什么病?”
孩子们七嘴八舌地开口了:“他被棍子打到了腿。”他们很贴心地隐藏起了部分的真相。
“医生,看看他吧,他很痛很痛,动都动不了。”
在孩子们和医生对话期间,久谷森川将抱着的白濑放在了拉开帘子后面的手术床上。
在近距离看的时候,才会发现这张床和医生的听诊器一样饱经风霜。一边立起的栏杆上还残留着不明的污渍,白色的床单上印着红色十字标识,细看会发现有几个黢黑的洞,露出下面深蓝绿色的床垫。
似乎是被烟头烫出来的。
如果不是条件有限,久谷森川实在不会同意将病人放在一张卫生条件堪忧的床上。
“哎、没办法,总有一些病人不听劝告。”
她放下白濑,转过身。
男人是背对着她的,但是却像是知道她心中所想一样,用一种开玩笑的口吻向她抱怨道:“烟和酒就是他们的麻醉剂,就算是已经躺在了病床上依旧如此。要知道,我们这可没那个条件破了个洞就换一条新床单。”
他转过椅子,站了起来。
久谷森川第一次看清楚了他的脸,他看上去像是三十出头的年纪,眼底有些青黑,胡茬并没有理的很干净,那些医务工作者的洁癖习惯并没有体现他的身上,他看上去就像是任何一个普通的大叔一样。
她侧身让出了路。
男人伸手拉起了白濑的裤脚,轻轻地触碰了几下,确认病人没有发生更加严重的骨折。
久谷森川无声地退到了一旁,那边刚好坐着的是那个一直没有出声的少年,从他们进门起,他就像是一只黑猫一般蹲守在墙边。
在医生诊断的间隙,久谷森川也无声地打量着这个孩子。
是医生的孩子吗?
她在心中将男人的脸与少年进行比较,否认了心中对他们亲缘关系的猜测。
少年的刘海有些长,几乎遮住他的眼睛,从发丝的缝隙中可以看到隐约有白色布条包裹的痕迹,他捏着书页的手露出了手腕,同样白色的绷带一圈圈一直缠绕在骨节分明的手腕,往里延伸到袖子里。
受伤了?是病人?
久谷森川垂下眼,遮住自己眼中的疑问,再抬起眼时,已经恢复了以往古井无波的样子。
医生结束了诊疗,掀开布帘走了出来。
“轻度的骨裂,需要固定和静养。”他脱下一次性手套,丢到了桌子边的垃圾桶里,“到城里去拍个X光片会更好,我这没有那些设备,如果你们没有那些需求的话,我可以给他帮个木板固定住受伤的腿,但在那之前你们需要先支付医疗的费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