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临近午夜十二点的时刻,我轻轻地推开了大门。
因为深夜的缘故,屋内屋外都是寂静一片,偶尔能听到一两声沉闷鼾声。我提着大袋子,悄无声息地走出房门,再缓慢地带上,只留下一条细缝,保证自己待会还能进来。
我站在屋外的马路边茫然地张望了一下,直到看到眼熟的标志,辨认了方向,才抬步走去。
夜已深了,路边几乎看不到什么人。那些白天里敞开门营业的店面,现在也都大门紧闭着,门面上一闪一闪的灯牌在此刻的黑夜里,却像是张大嘴的兽,贪婪地望着每一个敢在这个时间路过的人。
我沿着昏暗的路灯,一边认路,一边走。白日里只需要十分钟的路程,因为不熟悉路况,走了二十多分钟才走到。
远远地,我就看到那条蜿蜒静流的河,我松了口气,还好没有走错,并快步走向河边。
我原以为在这样的时间点,只会有我一个人来到这里,却没想到有人比我更早。
那个人就站在岸边,低着头也不知道在看什么,一动不动。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他保持了距离,默默地往更远一点的河边走去。
我找了个平坦的,没什么杂草的土地,左右看了看,又捡了一根树枝,笨拙地在地上画了一个半圆。
画的时候,我想起了曾经还在南城时,如果遇到赶不及回老家的情况,妈妈就会带着我来到河边,拿一个树枝在地上画个圈,一边画一边说:
“这是门,不能把圆画实了,要把面向西的口子留出来……为什么要这样?当然是因为要给睡在地下的亲人开个门呀,不然他们怎么能拿到我们送给他们的东西呢?”
门开了之后,妈妈还会让我喊亲人的名字。
“这是在告诉别人,你的东西是给谁的,不然要遭别人抢啦怎么办?”
我回忆着,面向西跪了下去,将袋子里的东西都倒了出来,金灿灿的小元宝在我画的半圆里堆成一座小山。
我看着那小山,轻声道:“爸爸,妈妈,呦呦来看你们了。”
只是刚张口,雾气就弥漫在整个眼睛里,很快就雾结成水,随着我的话,落了下来。
我拿出打火机,点燃其中一个元宝,引火后,将它投入那堆小山里,一边学着妈妈曾经的动作去拨着金元宝,一边不停地说:
“爸爸妈妈,呦呦给你们送钱了。”
“爸爸妈妈,你们还好吗?”
“我已经离开南城了,是福地叔叔来接的我,妈妈,你们在哪?你们会回去看我吗?”
“我现在已经走得很远了……爸爸,你还找得到我吗?”
“我好想你们……”
我从哽咽着勉强说话,到最后泣不成声,我面前这堆明火是这片黑暗里唯一能照亮我皮囊下的脆弱。
可是,起风了。
不知哪里来的风卷起这堆还没烧完的金元宝就要离去,我猝不及防地惊叫:“不要——”
我追着风往前跑。
我没发现自己离那个一开始站在河边的黑影越来越近。那影子就像是听不到周围一切的声音般,漠然地,空洞地立在那,直到我距离他越来越近——
影子倏然抬眸。
而我,则在努力挣扎抢救,最后还是只能看着风卷着元宝落在河里,站在河边崩溃地哭了起来。
为什么在今天这样的日子,风都要跟我作对?
我一边哭一边不甘心地迈开腿,想要跨入河里将自己叠了一天的金元宝捡回来。却在触到河水的瞬间,被一只手抓住手臂,然后是不可抗拒的极大力气,几乎将我提起来般,拽回了岸边。
我被这变故惊住,连哭声都咽了回去。我睁着泪眼抬头看去,就看见两根细长的手指捏着金色的元宝递到我面前。
“这是你的吗?”略哑的声音响起。
我接过元宝,看向来人。是比我先来到这里的那个黑影。
原来是个看起来跟我差不多大的男生。
他披着黑色的外套,裸露在外的皮肤全都缠满了白色的绷带,连脸上也是,只露出半张完好无损的脸和左眼。
我被这怪异的装扮吓了一跳,我以为他受了很重的伤:“你受伤了吗?”
他茫然地看着我,我才意识到自己说的是华语,我忙换成日语,磕磕绊绊加上手势:
“你,需要我,帮你打救助电话吗?”
他耐心地听完我的话后,轻轻叹口气:“外国人吗,那确实有些糟糕啊……”
这次茫然的换成了我。
我的日语水平实在有限,仅限于简单的日常问好和询问价格。还是因为曾经被妈妈带着来日本shopping,所以有专门去学一些购物用语。
但是我的父母,他们都会说日语。他们曾经在东京公费留学过一年。
装扮怪异的人流利切换了语言:“英语能听懂吗?”
我忙点头:“yesyes!”
虽然我英语也不是特别好,但是比起日语,那强了不止一点半点。
他点点头:“不用帮我打救助电话。以及日本应该是不允许在野外随意焚烧祭祀的。”
“啊?”我有些慌乱,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