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田作之助觉得自己的灵魂应该早已升空,才会以第三人的视角看着自己的身体狼狈地、恍惚地、行尸走肉般地游荡着。
他知道这副躯体将要去哪。
穿过大街小巷,撞到路人,甚至差点被车撞到。
但他都毫不在意了。
他脑海中对于未来所有的描绘、憧憬,全部都在那辆公车爆炸时,一同炸得灰飞烟灭。
他面无表情地停下脚步。
这个时间本该亮着灯的西餐厅昏暗一片,寂静像是无声息的水蔓延,时刻准备缠上你的脖子,将你拖进深不见底的深渊里。
织田作之助在踏进西餐厅的那一刻,他的灵魂终于从天上掉了下来,却依旧没有什么落实感。
店主大叔就倚靠在柜台内侧,瞪大眼睛,胸前的血已经发乌干涸。他的手里还握着盛咖喱的圆汤勺。
织田作之助伸出手,轻轻将店主大叔睁大的眼睛慢慢合上。又为他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领,织田作之助才直起身,看向西餐馆柜台上,被一把军用匕首插在桌面上的手绘地图。
在地图上画着蜿蜒的山路,中间还被人热心的打了红色的叉,并注明“幽灵的墓地”。
织田作之助只看了一眼,就面无表情地将地图撕下来,然后迈步走上二楼。
在西餐厅的二楼有一个被隐藏起来的房间。那是独属于织田作之助的小型枪械库,以备他的不时之需。
织田作之助一边组装着枪支,填充子弹,一边头脑放空着。在这一刻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他先是幻听到那五个孩子嬉闹的声音,他们大喊着他的名字,说自己已经是大人了,以后也要加入港口黑手党;然后又看到那间昏暗又温暖的酒馆,他、太宰还有安吾三个人坐在吧台前举杯碰杯,为了三个人聚在这里而庆祝;最后是燃烧的火焰。
轰轰烈烈张牙舞爪,几乎将天都撕开口子。画面被烧成两个破碎的镜面,一面是他前不久与Mimic的首领,那位名叫安德烈·纪德的男人拔枪对峙时的场景;一面是他跪在地上看着公车里五个稚嫩的面容被火焰吞噬的场景。
最后大火焚烧过后,只有他与安德烈·纪德对峙的场景深深烙印在脑海里。
织田作之助将手榴弹和尽可能多的弹匣挂满大衣内侧,然后从房间里找出早就戒掉的香烟盒子。
他从里面拿出一根烟,含在嘴里,火柴轻轻一划,明灭的火焰点燃了香烟,也点亮了他几乎漠然的脸。
他已经明白,今天发生的所有这一切,都是与他同样拥有“预言”异能的Mimic的首领安德烈·纪德的阴谋——只为了让他杀了他。
就为了这样可笑的理由,纪德杀了五个孩子。
就为了这样可笑的理由,纪德试图激怒他。
织田作之助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房间。扶手上涂满蜡笔的上下床、凌乱的地板、被油污熏到发黄的墙纸。如此普通的,狭小的房间,却是他唯一的归宿。
但从现在起,连这归宿都没有了。
“晚安了,幸介。”
织田作之助轻轻开口。
“晚安了,克巳。晚安了,优。晚安了真嗣。晚安了,咲乐。”
织田作之助缓慢吐出口烟,在烟雾缭绕中做着最后的道别:“再见了,织田作之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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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织田作——”
织田作之助刚刚走出西餐厅,就被人拦住了去路:“织田作,不要去。”
“织田作,你听我说,”收到消息第一时间赶过来的太宰治拦在织田作之助身前,不肯让步,“前几天你被Mimic的首领伏击,就是有人恶意泄露了你的行踪,今天这一切也都是有人安排好的,如果你去了,你就——”
“我知道,”织田作之助打断了太宰治的话,“我知道是他们的阴谋诡计。但那又怎么样?”
织田作之助神情平静,似乎根本就不介意这些。
太宰治一愣,他看向自己的友人,似乎完全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那些孩子……对织田作来说就这么重要吗?重要过他自己的性命吗?他们明明只是织田作心软的产物不是吗?
太宰治不懂,他试图劝说友人:“织田作,我明白你的心情,但是我还是希望你可以不去。也许这么说很失礼,如果你想要新的寄托,可以去期待以后会发生的好的事情或者遇到的好的人。这些事情和人,如果是你,一定会有的,不是吗……”
太宰治心里开始渐渐发冷,因为织田作没有对他的话给予任何的回应。他只是低头抽着烟,一口又一口将烟雾吞吐而出。
太宰治在原地站了半晌,像是下定了决心,垂眸轻轻开口:“织田作,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加入港口黑手党吗?”
织田作之助终于抬头看向他。
“我之所以会加入港口黑手党,是因为我期待着能够找到什么东西,一个能够让这样糟糕的我活下去的理由。像你想要成为小说家那样的理由。”太宰治抿了下唇,“我笑称自己是野狗,而我也确实是。像野狗一样流浪,像野狗一样生存,可野狗都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我却不知道。我选择去贴近那些充斥着露骨暴力和死亡、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