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文华震惊地看向自己的妹妹, 半晌才迟疑道:“可是妹妹,我们蜀中卓氏乃是商籍, 别说是当朝天子公主, 哪怕是那个竖子做了一个郎官, 阿翁都要逢迎阿谀,此番他去到长安, 阿翁还赠了他数百金…….”
苏碧曦清幽冷凝的眸子看向街道对面的郎官府邸, 那上面用篆书写着司马府三字,下笔悬针垂露,蠖屈蛇伸, 洒落萧条, 点缀闲雅, 是司马相如一贯的字体。以字及人, 谁也想不到,能够写出这样一笔字的人,会是一个抛弃糟糠之妻的小人。
如今这个世道,对待女子过于严苛, 女子的地位在有些地方,甚至犹如猪狗, 只不过不如猪狗一般能食而已, 被拿来当成货物买卖却是常事。
饥荒年间,一个七八岁的女童, 恐还不如一只野狗来得值钱。
在卓氏一门, 卓文君的父亲身为郎主, 为了攀附官员,就把卓文君许配给了一个生来体弱的幼子,根本置亲生女儿的终身于不顾。对于他来说,一个嫡出的女儿,不过是用来换得更大的筹码罢了。没了嫡出的,还有庶出的好几个女儿,都是用来交易的好物件。只不过卓文华富有经商才能,又是他的嫡长子,其他庶子又都不成器,方才看重卓文华一分,当成继承人来培养。
唯利是图,乃是卓王孙为人之准则。
此番苏碧曦能够让卓文华护送来长安,便是卓王孙希望能够借司马相如身为天子近臣的权势,来为其谋夺更多的利益。在他眼里,司马相如纳了一门妾室,几乎不是什么大事。
举凡朝廷官员,哪个没有几门妾室使女的。
司马相如虽是名士,但是家中已然败落,宗族凋零,所能借势者为妻族卓氏而已。司马相如在官场为卓氏铺路,卓氏为其后盾,两厢得益。卓文君只是两者的纽带,只要她还是司马相如的嫡妻,其他又有何妨?
卓文君跟司马相如已有几年的时光,膝下无一儿半女。司马相如到了如今才纳妾,已经是很对得起卓文君了。
卓文华正是知道卓王孙的这番想法,才力主要自己护送卓文君前来长安,而不是让卓王孙亲自前来。
卓文华自小疼惜自己唯一的胞妹,知道自己前来,还能为妹妹筹谋一二,和离而退。若是卓王孙前来,恐怕是完全不会顾念卓文君的。
自古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万一卓文君仍是执迷不悟,他还能尽量帮着打点司马相如府邸人事。
但是自从卓文君当着他的面写下了《白头吟》,表达了自己欲与司马相如和离的想法之后,卓文华自是松了一口气,却又暗自烦恼,如何才能助胞妹一力。
他们来到长安已经有两月,住在卓氏于长安的宅院里。卓文华四处奔走,除了忙碌卓氏的生意以外,就试图结识一些显贵能够借力,可惜至今尚无寸功。
世人,尤其是士族豪强,何等高高在上,在没有实际的利益之前岂会跟商人为伍?
食肆之中忽然有人喧闹地冲上了二楼。
“哎呀,新的文锦词出来啦!”
有人问道:“就是那个数月之前,粘贴于长安槐市文锦楼,每七日一起,事事精准的文锦词?”
“然也!此次文锦词言,上山采蘼芜,下山逢故夫。春日有所思,帝姬降于斯。有所思,乃在大海南。东海何汤汤兮,水落而神龟现。”
“就是这么一些?没有更多了吗?”
“无了无了,上次文锦词说了长安一自秦时石桥坍塌,此次言及帝姬神龟,不知是否为真?”
“汝知否?当日石桥坍塌,正值朔望之日,摧枯拉朽之势,心惊也。吾亲眼目睹,书文锦词之文锦居士,实乃得道高士耳。”
“诚然诚然。”
…….
待喧嚣静下后,卓文华面上无丝毫好奇之态,反倒有些愁容,“这个文锦居士,在我们的文锦楼粘贴文锦词,我们又无任何办法找到其人。已经有诸多人前来探问,可惜每次文锦词皆是突然而来,刮刻不去,又无人能够揭走,现下言及帝姬……”
文锦楼乃是卓氏在长安的产业,自二月前,忽然在正门之前出现一张奇怪的布帛,上面写着些许文字,预言了长安某处泉眼将会忽然干涸,某处枯树即将逢春。
怪异的是,文锦词上只要所书之事,好事者去观之,竟然真得都会发生。
别的不说,那株枯木位于长安街道边上一所废弃的墙垣之中,行人日日都会瞧见,已经几十年都不曾有过生机。文锦词一出,众人都是不信。谁知一夜之间,这株枯木竟然长出了绿叶,呈现出欣欣向荣之态,所见无不大惊。
此等奇事发生在长安,自然有诸多人会来探问。可是文锦楼自上而下,无一人知晓此事。不仅如此,有人曾经在文锦楼前守望,发现每日日出时分,一阵浓厚的烟雾升起,文锦词便出现在了文锦楼之前。
无论诸人用火烧,用水淋,用刀凿,书写文锦词之奇怪布帛仍就纹丝不动。
这样的奇事,百姓们早已认为是仙人方能为之,连当朝天子都知晓。
两月以来,每七日,长安诸人前去看新的文锦词,已经成了习惯。
只是此次文锦词说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