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压迫,这次,明显听得出来他语气平复不少。
却偏偏说的是朝露不爱听的:
“既已同李大人道过别,该说的也都说了,若再不随我一道进去,是想让你皇伯父再派人来请你一次吗?”
尚才提起的脚步只能讪讪收回,眼见是真的躲不过后,才转头同李徵辞别,又不情不愿的跟了上去,心下不禁腹诽,竟又一次被肖晗这只狡猾的狐狸拿捏的明明白白,洞悉她的企图不说,还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反倒用皇伯父来压她,她虽心下暗骂,却也无可奈何,只能随着他入了席。
…
席上天子果真等待已久,半年未见他这长子,情绪和言语之中多是悦然,再一见到同他一道进来入席的朝露,更是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笑道:
“朕还说怎许久都不见人,原是你们兄妹在殿外有体己话要说,昭昭也有半年不见你皇兄了,可是想了?”
宫里俱都知道兄妹二人自小关系就要好,皇帝这会出言调侃也属寻常,只是这话在朝露听来却是无比的刺耳。
她压根就不想肖晗回来,甚至盼望庆州事务重,能多羁绊他些时日更好,毕竟,他在宫中,自己多有不自在,一举一动就像随时被人掌控困囿着,如同现在这般,明明不喜这种觞筹交错的场合,他偏生要让自己一道来。
她不知该如何作答,只能含糊应下说想了,却哪知皇伯父一听甚是高兴,说太子这些年没有白疼她,两人之间的感情甚似手足兄妹,适逢今日又有美酒珍馐,兄妹二人何不共饮一杯,以示兄妹情深。
话音一落,身边伺候的内侍已经端了两盏酒上来,她拒绝不了,只能硬着头皮接下,抬眼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猝然的就撞上一双深邃的眼眸。
在她还没察觉的时候,肖晗早已注视着她,那双长年累月来下早已能洞察人心的丹凤眼这会正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猜到她心中所思。
看着她唇角嗫喏一副害怕的样子,同方才和李徵说话简直是判若两人,他收敛起心中的不悦,没等她说话,肖晗兀自先问出了口。
他说:
“昭昭还在生孤的气?不想见到孤?”
他看出了她的心不在焉,甚至选在这个当口问了出来,让她避无可避。
“半年过去,昭昭似乎还是没什么长进,是忘了孤离开前说的话,还是明知故犯来挑衅孤的底线?”
两人之间的桌案挨着,相距不过寥寥几步,他一手捏着酒杯朝缓缓而来,朝露还在思索他方才所言,早忘了有所动作,任他靠近后,一个不察,手上的酒盏就被人轻碰一下。
她回神,就见肖晗已经仰头饮下他那杯酒,突出的喉结因为吞咽的动作而上下滑动,而后就见他噙着满带笑意的脸朝着自己说着胆寒的话:
“孤提醒一句,昭昭若是还想着那所谓的李大人,遥城就绝不会是他最后的归宿,比之遥城更远的北地,也同样需要像李大人这样的国之栋梁前去主持大局,昭昭说是也不是?”
夏日的微风轻拂过两人的身侧,带起席上丝丝热烈的酒意,朝露却感觉不到半点热意,浑身像掉入冰窟一般恶寒,她急匆匆饮下手中那杯酒,呛的眼尾发红的看着肖晗,满心的愤怒。
酒已喝完,二人又回到席上,满场的热闹都无法触动朝露半分,耳畔里只剩下他方才的警告。
记忆回到了半年前,她也像而今这样,同他分站两边,泾渭分明,只是那会,她还敢不知天高地厚般的同他对峙。
东宫内,所有的宫人内侍都被屏退下去,她没了顾忌,第一次朝着这位尊敬的兄长发出质问:
“皇兄不喜我收别人的东西,我以后不收便是,可你何以让人就此去往那蛮荒的北地?”
她在上元节那日收了小宋将军的宫灯,今日宫里开宴,自己本打算向他道谢,却得知上元刚过,小宋将军就领了旨去驻守北地边城,一去就是两年,而举荐他去往北地的人,正是她的兄长肖晗。
正在品茗的肖晗听到这话不为所动,手里保持着去沫的动作,瓷器相刮的声音听得让人不舒服,让她觉得是自己正在受刑。
而那双手的主人却无视她的畏惧,嘴里像是在叙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孤记得曾经告诉过你,不要同外男说话,更不许收别人的东西,可你好像又不记得了,孤不舍的罚你,就只能让人远离你,这才好让你记住,日后谨言慎行,莫要为了自己,而累及他人。”
“那我现在就把灯还给他,我不要了,都不要了,你让皇伯父收回旨意,好不好皇兄。”她自责不已,没了法子只能相求于他。
可坐上的男人却云淡风轻,一派漠然的样子看着她,轻摇着头拒绝,说出的话却字字如利刃:
“不好,昭昭你记住,你同我才是一类人,而同类的眼里是万万容不下第三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