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泪迸溅,滴碎碧瓦。两拨人一前一后,将两个羸弱的小姑娘夹道其中。
往前,是鹤轿朱红,默默无声;往后,是皇后犬牙,来势汹汹。
一个平和安宁,是求生之门;一个狰狞可怖,若地狱无间。
孙嬷嬷已然逼近:“公主,你抗旨不遵,等同大逆。老奴特奉皇后之命——”
卿莹“唰”地睁眼,清亮无比的眸子盯着她:
“敢问嬷嬷,我违抗了什么旨意。”
孙嬷嬷冷笑:“自是皇后懿旨。”
“嬷嬷说我抗旨,抗的是什么旨?空口无凭,便要治一国公主于死罪么?”
瑞香立刻反应过来,道:“是啊,皇
后懿旨在何处,拿出来啊!”
孙嬷嬷脸色铁青。令她前往东宫暂住的懿旨,她身上自然是没有的,皇后娘娘当时也不过随口一提。
太子若是拒了,皇后自会给她安排一个更好掌控的去处,绝不叫她有一丝半点翻天的机会。
只是,当时——
孙嬷嬷不由得想到当时那情形。
太子指尖摩挲杯盏,眼睫低垂,半晌,竟只问了一句,她住在何处。
此言一出,满室皆惊。
饶是继后,也倍感意外,只因哪怕太子不留情面地回绝了此事,都是符合常理的,可他偏偏接下了这个烂摊子。
但卿莹不识好歹,不愿遵从皇后之令,她的抗旨是事实!
孙嬷嬷偷偷瞧了对面一眼,见那方鹤轿静若无人,太子殿下似乎没有插手此事的意思,稍微放下心来。
她心中极为焦躁,一方面不敢妨碍鹤轿通行,一方面更是急着回去复命,索性不与卿莹攀扯,厉声道:
“来人呐,把三公主拿下!”
几个身强力壮的仆妇,顿时团团围了上来。
见对方这般不讲道理,瑞香一瞬间面如死灰,绝望地瘫软在地。
相比之下卿莹却很平静。
只是在即将被那仆妇用蒲扇般的大手抓住肩膀时,她浑身爆发出一股惊人的力量,骤然挣脱了那人,拔腿朝着那顶鲜红的鹤轿奔去。大雨之中长发与衣衫飞扬,惊得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
黑发白裳的少女重重一屈膝,跪在了地上。
成苍眉头竖起,刚要呵斥,倏地眸光一颤,凝在公主所跪的那块青石上。
就在那里,丝缕的红渗出布料,转瞬又被雨水冲去。
——公主竟是有伤在身?
人人无声地将她望着,等着她泣涕哀声、开口求救。其实她是否抗旨,不过是储君的一句话罢了。换言之,她的性命,只在储君的一念之间。
可太子冷酷无情,众所皆知。
又怎会救下这朝秦暮楚的女子?
少女无声伏倒,身体弯曲若月牙状。湿透的黑发如波浪般披在肩头、背上,几乎完全覆住那一抹纤瘦的身影。
她就好似一片薄薄的瓷,顷刻便会碎在这逼仄的宫墙下、磅礴的大雨中。
她恭敬虔诚,重重地以额触地:
“皇兄一番好意,卿莹愚不可及,竟是此刻才明。卿莹在此,拜谢皇兄,曾有那么一刻真心地想要保护我。此恩谨记于心,永世不忘。”
“来日……必当结草衔环相报。”
可是谁都知道,她没有来日,只有来世了。这样一个走到绝境的少女,竟然不哭不闹,只是这般真情实意地表达感谢之情,就连成苍也不由得心中一凛,鼻头一酸。
只是,鹤轿之中,依旧没有半点声音传出,一片寂然的冷清。
太子似乎丝毫没有被这番话所打动,置若罔闻。
画面像是突然动了起来。
孙嬷嬷立刻带着两个仆妇快速跑到卿莹身侧,将跪倒在地的少女架起。
同时,孙嬷嬷隔着一道纱帘,向帘后那道模糊朦胧的玉白身影,躬身一拜:
“殿下,请恕老奴告退。”
“等等。”
忽然,一道低低的男声从帘子后传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