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口近在咫尺,屠渊却轻轻地笑起来。
“玫瑰花瓣层叠,海洋深不见底,”他嗓音微哑,温柔地对沧余说,“你的真实还未全露。”
沧余直接把枪抵上他的额头。
“对于一个才被注射了转化剂的人类来说,”屠渊说,“你恢复得真快。”
“对于一个即将被我杀死的人类来说,”沧余回敬道,“你话真多。”
“可我还是想称赞你,”屠渊说,“小鱼很厉害,从我在审讯室里抱起你的那一刻开始,你的右手就盖住了我的配枪......只是,你为什么迟迟不肯开枪呢?”
他向前迈进一步,把眼神送达沧余灵魂深处。沧余本能地后退,屠渊立刻跟了上来。
此时屠渊才像是拿着枪的那一个。
屠渊说:“也许是因为,你并不想伤害我。你发现伪装不再能让我俯首称臣,于是寻找新的对策,好让我知道,你不是一枚任我轻易操纵的棋子。你的行为是出于自保而非邪恶,你心中的狂暴和冷酷,是为了生存而不得不面对的现实,是你从刀俎实验室中带出的阴影。”
“少对我进行心理分析,”沧余皱起好看的眉,“我最讨厌这个。”
“好的,”屠渊说,“那么你不开枪的另一个可能,就简单多了。”
他说话时也没有停止一步步前进,沧余的后背已经贴在了玻璃窗上。
屠渊淡淡笑着说:“你根本不会用枪。”
“不然,你为什么不开保险,也没有用食指扣住板机呢?”
沧余瞬间变脸,寒光如箭矢一般从他的眼中射向屠渊。他用手枪打向屠渊,就像使用一块砖头或者一柄锤子那样。
屠渊说的对,他不会用枪。
他第一次见到手枪这种武器,就是几个小时之前,在刀俎实验室里的那名巡警身上。
但屠渊显然训练有素,准确地握住沧余的手腕,用标准的军警姿势夺下枪,并且一气呵成地打开保险,朝沧余身后开了一枪。
子弹打破了窗户,砰声和玻璃爆裂声刺入耳膜,沧余本能地缩了一下肩膀。他抬起头,枪口已经对准了他的眉心。
两个人位置对调,沧余站在原地,带着点儿懊恼也带着点儿气愤。但他毫无办法,只能等待着头颅被炸碎。
然而片刻之后,屠渊松开了握着枪柄的四指,让手枪垂挂在食指上,转个了圈儿。随后他把枪别回腰间,重又系好枪套扣子。
“下不为例。”他对沧余说。
“所以,”沧余无视他的宠溺,直接问,“我现在是你的宠物了吗?”
“我还没想好......瞧,感情这东西,多么矛盾。”屠渊诚实地说,“但在我们可以采取下一步行动之前,你必须先与我住在一起。”
“这里没有我们。”沧余稍微停顿,而后忽然展现出了一种自暴自弃的情绪,说:“我想回家。”
屠渊深深地看着他,说:“我知道。”然后屠渊转过身,“不过现在,请先跟我来。”
沧余原地不动,不太愿意接受被屠渊主导的这个事实,对着屠渊的背影不满地问:“去哪儿啊?”
他完全脱离了今早的状态,不再赢弱可怜,倒像个任性娇气的孩子,嘴巴稍微噘起,眼睛里的光自然而美妙,前所未有地吸引人。屠渊转过身,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笑了。
“带你参观一下,”屠渊回答,“你未来一个月的家。”
***
屠渊的住所位于米拉克城郊,独占一片土地,是一幢融合了哥特和文艺复兴风格的建筑。踩着盘旋的台阶而上,见不到阳光的走廊里点着几盏暖黄的灯,石壁上浮雕层生,西方天使和希腊众神在阴影中相对而生。
这地方宁静而古怪,仿佛与世隔绝。沧余仔细聆听,连鸟鸣也没有捕捉到一声。
沧余看着屠渊信步向前,显然是早已适应了这样的阴暗环境。这人的皮肤苍白得令人发指,看起来的确像一位常年不见光明的人,
“来,小鱼,”屠渊说,“看一看福彻尔大陆的首都。”
沧余走到窗边。
米拉克城是江流入海的地方,得天独厚的水资源让它的科技和经济飞速发展,如今大楼直冲云霄,光轨穿梭其中,霓虹灯在太阳开始西沉的那一秒都全部被打开了。城市最中央的六角亭式建筑引人注目,那是人类元首居住的宫殿,造型分外古典,檐下挂满了电子灯笼。
沧余视线上移,蒙尘灰霾的天空像结界一样笼罩着人间。
不知道什么时候,屠渊已经再次牵起了沧余的手,带着他穿过走廊,来到房子的另一边。深蓝色的天鹅绒窗帘一打开,沧余就不自觉地扶住了窗棂。
大海无边无涯地铺开在苍穹之下,海浪永不停歇地涌出退去,如同一只巨大的、蔚蓝的手掌,不断抚摸金色的沙滩。风翻卷天边浓云,夕阳普照,海面上起伏光芒,蓝和金斑驳一片。
这一刻,强烈的渴望如同风中的野草,在沧余的眼里连了天。
然而当屠渊从后面贴近的时候,他回过头,蓝色的眸子里又什么都没有了。
“看上去近在咫尺,是吗?”屠渊和沧余一起眺望向海面,“但没有人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