器掠过上空的时候,他的目光才贪婪地追寻过去。
天色从白色,到蓝色,璀璨的金色亮光笼罩住了整片大地,是夜幕降临前最后的祈祷。
“唐博士?”
不知道过了多久,唐博士的思绪终于被打断。
在被喊出这个称呼的瞬间,他有片刻的恍惚,以为自己转过头,就会看见偷偷溜到他实验室逃避训练的沈深,他只要陪沈深坐十分钟,就能等到夏让尘来接人。
唐博士艰难地转动自己的脖子,他听见了骨骼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他希冀着这一幕的出现,即使这一幕绝无再次发生的可能。
一张脸和记忆中一样,就贴在他的右边,却不是沈深。
来人是实验员小陈,每天下午五点他都会例行公事来检察实验体的情况,同时记录最新的实验数据。
唐博士的视线滑过小陈的身后,转而收回了目光:“是你啊。”
“是我。”小陈敏感地捕捉到了唐博士眼中的失落,“您在等什么人吗?”
“没有。”唐博士矢口否认,“我只是突然意识到,时间的流逝是一件很残忍的事实。”
正值夕阳西下,实验室里没有别人,小陈在唐博士身边坐下,他把实验记录手册夹在怀中,左手撑住了自己的下巴,问出好奇了很久的问题。
“唐博士,”小陈顺着唐博士的视线望向下面的建筑,“灾难发生的那天是什么样的?”
“那天……”唐博士陷入回忆,不答反问,“你觉得会是什么样的?”
“是不是和灾难片里一样,乌拉拉一群丧尸冲出来?然后大家四散奔逃,街道上到处都是血?”
小陈出生的时候,人类已经在高墙之内重建故里。尽管真实的世界只有一墙之隔,但是他从来没有亲眼见识过。有的时候望着高墙,他也忍不住会恍惚,外面的世界,真的是真实存在的吗?
“你错了。”
过了很久,小陈才听见唐博士的回答。
“那是什么样的?”小陈迫不及待问。
“那一天没有什么不同之处。和寻常的无数天没有任何的区别,只是……那天过后,很多人就永远留在昨天了。”
“啊——”小陈拉长了音调,不知是不解还是遗憾。
“就像艾略特说的那样,这就是世界结束的方式,并非轰然一响,而是郁郁而终。”
“我看到过这句话的!”小陈兴奋地说道,“您把他贴在办公室的墙上,和加缪那句‘这个世界的灾难和伟大:它不贡献真理,只贡献爱,荒诞统治世界,而爱拯救之’贴在一起,我很喜欢这两句话,您应该也经常去看那两句话吧?边角都磨损得很严重。”
“嗯。”唐博士应了一声,相比于小陈的激动,他的回答显得有些不上心。
“我记得夏总指挥官也有一张磨损得相同厉害的,不过您是贴出来的,他放在抽屉里,我上次偶然发现的……”
小陈的话说着,唐博士突然像是梦中惊醒,问他:“什么?”
“啊,您问的是……”
唐博士打断小陈:“夏总指挥官经常翻看的……那张,是什么?”
“不是字啦,和您的不一样。”小陈摆了摆手,解释道,“我没太看清,大概是张地图?”
地图。
扶仁医院的地图。
唐博士猛地站起来,他想起了之前和夏让尘的对话——
“如果那个时候,指挥部没有瞒着你派他们去扶仁医院,完成那一项注定失败的任务,你是不是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没有如果。”
夏让尘毫不犹豫说出这句话,不是因为对于队友牺牲的漠然,而是在无数次的暗自预演之后,得出的唯一结论。
他利用漠然,让唐博士心安理得将他推入深渊。
璀璨的夕阳不遗余力照在唐博士的身上,明明是极度的温暖,他却觉得周身冰冷,如坠冰窖。
小陈跟着他一起站起来,上前扶住他。
突然,唐博士没头没尾问了他一句:“实验体的情况如何?”
声音像是隔着很远,虚无缥缈,过了半秒小陈才反应过来,想要去翻实验手册,又怕摔着唐博士,只能口头解释道:“一切正常,您放心。”
“我错了……”唐博士似乎在颤抖,“这一切,都醒悟得太晚了……”
小陈扶着唐博士,想要问唐博士是什么意思,但是手臂上的重量很沉,压得他近乎喘不过气。
“只有最深切的绝望,才能迸发出最难得的希望。生可以死,死可以生。我在创造实验体的时候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将实验体所有不同于人类的品性隐藏,独独剩下一点,当实验体濒死之时,左手手腕会散发出蓝色的微光。这是我能够送给往生者,最大的礼物……”
小陈听见唐博士说了一大串他听不懂的话,隐约感觉不太对劲。
他看向唐博士的眼睛,却发现那一双原本清明的眼中现在一片浑浊,像是笼罩上了一层散不去的雾气。
小陈的心沉了下去。
“我将最引以为傲的作品流放,却发现这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我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我根本不是造物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