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代表着,审判者在审判众人的同时也会被众人审判,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因为猜想太过于荒谬,被基地戏称为乌托邦幻境。
除了唐博士,根本没有人相信乌托邦幻境是真实存在的。
但是此时此地,发生在眼前的这一幕却明白地告诉所有人,这个猜想是真实存在的。
那么,审判者究竟在哪里?
人群分散到三个方向,夏让尘说:“齐念左边,安德烈右边,宁风,你跟我走中间。”
“可是,万一它们是故意分开我们……”
齐念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这一幕对他而言远比丧尸恐怖。相比于具象化的威胁,未知更为深不见底。
夏让尘扫了他一眼。
齐念的话音戛然而止。
他知道他们必须这样做,这一次行动本就是必死局。只有把握住唯一的机会,他们才可能活着回到基地。
而且,指挥官有权在行动中杀死不服从命令的人。
夏让尘提出的指令,没有人有违抗的权利。
齐念举起手,认输:“遵命。”
宁风跟在夏让尘的身后,落满尘土的街道从未像此刻一样让他感到不适。
夏让尘身上有很重的火药味,作战服上有斑驳的血迹,大概是丧尸溅到他身上的,这导致跟在他身后的宁风总能闻到若有似无的血腥味。
但是走着走着,宁风突然闻到了一阵奇怪的味道。
像是花香,悠悠的,盖住了血腥味。
心神跟着荡漾开,宁风的脚步轻盈起来。恍惚之间,他仿佛回到了基地,回到了很小的时候,他指着画本上的图片,问老师:“老师,这是什么?”
“那是花。”
“花?”稚嫩的童声疑惑道,“什么花?”
“那是玫瑰,灾难降临前,世界上有很多玫瑰。”
“啊,要是我有机会见一见玫瑰就好了。”
夏让尘停住了脚步,宁风的思绪从回忆中拉回,记忆中画本里红艳的花朵在他的视线中铺展开。
全部都是玫瑰。
半透明的人消失了,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玫瑰花丛的正中央,长椅的中央,坐着一个人。
那个人不是半透明的,他鲜明地出现两个人面前。
背对着他们,宁风看不清他的五官,那个人左手舒展开,搭在椅背上,姿态闲适。
他穿着一件很长的白色大衣,整个人看上去格外干净。
柔软的黑发垂下来,那个人微微仰着头,露出一点洁白的肌肤。
骨节修长的手指垂下来,轻轻点着节奏,仿佛空气中有一支只有他能听见的歌曲。
唯一突兀的,是指甲。
他的指甲被涂成了黑色,中指上有一枚银质的戒指。
不见尽头的玫瑰匍匐在他的脚底,他宛若圣洁的神明,在接受众人的膜拜。
俗世的敬仰不值一文,他有着睥睨一切的神性。
宁风浑身颤抖着,张开口却说不出一个字。
很难用语言来形容自己的心境,没有恐惧,没有兴奋,甚至没有恍然。
就像是在某个清晨光脚拉开窗帘,目睹了一场落雪。
很宁静。
有一种让人落泪的冲动。
宁风站着,一时竟然都没有了下一步动作。
那个人长久坐着,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似乎有所察觉,微微偏过了头。
光格外偏爱他,在他的脸上描摹出惊心的轮廓。
他的目光径直落在夏让尘身上,仿佛这里只站着夏让尘一个人。
漆眸的眼眸沉着温柔,浓郁到化不开,他提起唇角,是神在怜悯世人。
“一百年,”那人开口,若初雪落在松柏之上,“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