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拄着拐杖下楼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夏让尘攀附着扶手,尽量让自己走得慢一些。
到了转角处,一楼很空寂,没有人走动,夏让尘以为季歇去了某个房间,直到下到一楼,他才发现沙发上坐着一个人。
季歇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
白布延伸在他的脚下,像是绵延的花丛,匍匐伸展开。
夏让尘明明记得,白布被季歇统一扔到了一个空置的房间里。
怎么又会出现在这里?
夏让尘放轻脚步,就连拐杖点在地上都是轻的。
不知道为什么,夏让尘认为,这次季歇是真的睡着了。
装睡时,本质上意识还是在的,下意识的紧绷即使在刻意舒展姿势之下仍然难以掩藏,此刻季歇倒在沙发上,仿佛是真的累极了,精疲力尽之下的自我麻痹。
这栋别墅,这个曾经的家,给他带来过什么难以磨灭的阴影吗?
夏让尘靠近季歇。
这次是他主动靠近他。
季歇睡得很不安稳,他好像深深陷入在噩梦中,睫毛轻颤,呼吸混乱。
这是夏让尘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审判者。
相比于重生后手术台上的那一眼,此刻的季歇更像是重生前在扶仁医院地下的初见,投来的第一眼。
褪去凌厉,褪去伪装,褪去戏谑。
他矛盾到让夏让尘分不清哪个才是真实的他。
门铃就在此时响起。
叮咚一声,正好错开雷声,听起来像是窗外树枝折断的杂音。
夏让尘退后一步,两个人之间又恢复到了安全距离。
季歇恰好在此刻睁眼,梦境大概让他无暇分神,他没有注意到夏让尘的这个小动作。
“门铃响了。”夏让尘说。
“我知道了。”季歇揉了一下自己的头发,他的眼底有红血丝,“是邓艾。”
邓艾?
夏让尘很有当客人的自觉:“我去开门。”
“不用。”季歇站起身,“就你这个腿,歇歇吧。”
夏让尘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季歇开门,外面的果然是邓艾。
邓艾提了满满两个大袋子,递给季歇。
原来季歇刚才的电话是打给邓艾的。
“你要的东西都在里面了,”邓艾探头,看见夏让尘,很亲和地挥了挥手,“哎,小夏,今天苦了你了,好好休息啊!”
夏让尘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邓艾缩了一下脖子,斜斜的雨丝似乎飘进了他的脖子后面,他抹了一把脖子,转身就要走。
“你不在这里吗?”夏让尘问他。
“不了,”邓艾意味不明地扫了季歇一眼,“我先回去,这雨真的太大了……”
说完,门砰然闭合。
外面响起了引擎启动的声音,车辆驶远,雨声再次覆盖一切。
袋子被季歇放在桌子上,里面的东西被一件件拿出来——
药、绷带、水果、各色的蔬菜肉类,还有一小袋米。
夏让尘捡了其中的发烧药。
“等下吃,”季歇抽走药盒,“空腹吃药对胃不好。”
很寻常的东西,夹在季歇修长的指间,总归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这就是你让邓艾拿过来的?”
夏让尘不肯安分,又捡起一个土豆,矮矮胖胖的,沾了土,有点可爱。
“是。”
季歇再次把土豆从夏让尘的手中拯救出来,堆成一堆。
“厨房没有菜,这个天气不好点外卖。”
他的解释言简意赅,夏让尘听出了弦外之音。
“你要亲自做饭?”
季歇问:“这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吗?”
是。
在夏让尘的认知里,审判者应该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应该没有人能把审判者和俗世凡尘联系在一起。
他是神,降临灾难。
毁灭众生,他的欲望不灭不休,和他的寿命一般永垂不朽。
所有人都忘了,他曾经是一个人类。
他也有爱恨,也有嗔痴,也像是每一个正常人一样,活在这个世界上。
矛盾又怎样?
此刻,灾难还没有爆发,他还不是审判者。
季歇走进厨房,厨房暖黄的光照在他身上,像是夕阳,让他沾染上了尘世的烟火气。
“你会做饭?”夏让尘挑眉,表示讶异。
“会。”
这倒是出乎了夏让尘的预料。
季歇的家境已经不能用不错来形容了,他的家庭不属于暴富,从他出生开始,他的父辈就已经积累了几辈子都不可能用完的巨额财产,在擅长的领域里混得风生水起。
就连季歇的生父季废兴,当医生也只是一个爱好而已,和别人喜欢高尔夫是一个道理。因为爱好搞出来一个医院,足见一斑。
在这种环境里长大的人,从小养尊处优,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有时间有精力把自己投入到感兴趣的领域,本本分分继承家业就好,根本不用为了温饱挣扎。
这种人,难道不应该挑食奢靡,十指不沾阳春水吗?
“你……”
夏让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