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是明确的陈述句,在下达命令,不给人反抗的机会。
季歇的手腕就这样被夏让尘抓着,离开了厨房。
夏让尘拄着拐杖,发着高烧,比他更适合当一个病人。
但是季歇被夏让尘抓着,能感觉到他手掌的力道、行走的步伐,这些细节,表现得都不太像是一个病弱的人。
病痛可以摧毁很多东西,也有一些东西,是它永远无法撼动的。
比如仪态,比如气度,比如习惯。
那些摧毁的,凌驾在病痛之上,化为了人类特有的韧性。
夏让尘在翻邓艾拿过来的药,堆在地上的白布碍事,被他随意用拐杖拨开。
被稀释的红色露了出来,在白色的衬托下,有些刺眼。
夏让尘看到了,却没有皱眉,只是淡淡扫了一眼。
他知道了。
季歇以为夏让尘会问,至少会不咸不淡提起一句,但是夏让尘没有。
夏让尘继续翻袋子,很快翻到了自己找的东西。
季歇伸手,想要接过。
夏让尘却坐下来,沙发凹陷,将季歇引向他。
他自然而然抓住了季歇伸出的手,用酒精消毒镊子,挑出掌心里的玻璃碎片,再拧开红药水,涂上去。
夏让尘不是一个容易心软的人。
基地出任务,最容易的就是受伤。
其实这点小伤根本在他们眼里都不算伤,又不是见骨,只要不影响行动,不危及性命,什么伤都是小伤。
夏让尘只是想起了一件旧事。
基地之前有个医生,有次出任务,右手被突袭的丧尸咬了一口,为了防止病毒扩散,队里的人马上砍断了他的右手。
很简单的道理,保住右手还是保住生命,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后者。
但是那个医生不这么想,回到基地以后,他就没有再和任何人交流过,在留下一份遗书之后,这个医生用救人无数的手术刀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人活在世,特别是末世,总要有个信仰,有个念想,才能挨过无数没有希望的日夜,活下去。
对医生来说,完成手术的手,就是念想。
看到季歇手上的伤口,夏让尘第一个想到的是这个。
多么疼痛的过往,能让他摒弃自己最大的骄傲?
夏让尘不想开口问,个人有个人的隐私,不想说就不说,人活着,知道太多的秘密,不见得是件好事。
棉花棒被浸润了,暗红叠上鲜红,像是画家在调配适合的颜色。
“别多想。”夏让尘对季歇说,“还你刚才那条毛巾的恩情,两不相欠了。”
红药水的气味很浓,他的话音也沾在了药味。
棉签戳在伤口上,季歇的手指很轻地颤动了一下。
夏让尘看见了:“疼吗?”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太近了。
夏让尘的头发还没有擦干,黑得让人晃神,在灯光之下,显得特别柔软,是和展现出来的性格格格不入的那种柔软。
光影是最佳的画手,描摹着他面容的轮廓,像是画家费劲毕生心血绘制而出的假象。
病态的苍白和乌黑的发丝形容了这样鲜明的对比,又叫嚣着他生动的存在。
没有等到他的答案,夏让尘抬起头。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映照着季歇的模样,很干净,也很纯粹,单单如此难免枯燥,但是那一点沉淀的,让人畏惧的冷涩泛上来,竟像是冷月当空,令人难忘。
季歇听见,窗外的风声有片刻的停滞。
那是很短暂的一秒,短暂到季歇反应过来后,怎么也抓不住。
“嗯。”季歇其实没听清夏让尘问了什么,随口应答。
夏让尘挑眉,他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似乎心满意足。
“活该。”夏让尘冷笑一声,“忍着吧。”
眼前的人冷冰冰的,坐着不动的时候,像是一块化不开的雕塑,即使活动起来,也给一种不易亲近的直觉。
正是因为这一点,季歇和他待在一起,才发现没有之前想象的那么不舒服。
距离感不在于物理,而在于心理。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季歇提起了被夏让尘轻易揭过去的话题。
“我其实能懂你的想法,”在涂药的间隙,夏让尘开口,这次他没有避而不答,“幸福的人强加在不幸的人身上的任何情感,都是枷锁。”
“我不会再和你说这样的话了。”
虽然像是随口提起,但是语气很真挚。
他是在很认真地和他作出保证。
红药水干了,趁着沾药的间隙,夏让尘抬头:“可以吗?”
这是夏让尘第一次征询季歇的意见。
夏让尘知道,季歇是审判者,日后会造成一场巨大的灾难。
他们站在对立面,严格来说,他们是敌人,而不是朋友。
但是,是非很分明,有些事,错了就是错了,和阵营无关。
妥协不是认输,而是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进行弥补。
季歇没想到夏让尘会给出这样的回答。
夏让尘是个不服输的人,每次对弈都不会甘居下风,季歇以为,他和他所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