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的所谓家人,为了手中利益,默契地一致决定将他连夜送出国去。
他竟也觉得意料之中。
他从始至终,都没觉得这些事情,和宋朝欢有什么关系。
“那你到底是为什么要那样对她?”像是要逼着他认清什么,沈确又问。
晏峋一滞,晃了晃手中酒杯,尽量让自己看上去随性一点,笑了笑,问沈确:“我怎么了?我对她不好吗?她要什么,我没有满足她?”
只要是宋朝欢开口要的东西,他什么时候没有双手奉上。
“那你喜欢她吗?”沈确淡道。
晏峋听到这话,只觉得自己像被人猛地用力搡了一把,撞上一面透明的墙。
那墙后面光线黯淡,玻璃有些像面镜子。
他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回转过身,不想去看见镜子里自己。
他其实,从来都不是个会逃避退缩的人。
当初被无预兆地送到国外,一边读书,一边挤进晏氏海外的业务。
最累的时候,一天睡一两个小时也是常有的事。
回国后,面对老太太和小叔钻出的窟窿,还有那些虎视眈眈的高层,他也从没觉得那些有什么。
但是这一回,面对沈确的问题,那些不受控滋生出的情绪,他下意识地,只想回避。
仿佛一旦正视那样的情绪,他就要将已经同血肉长在一起那层盔甲剥开。
他不知道。
只直觉告诉他,那样的感觉,不是他能承受的。
所以他问:“你从前不喜欢孟沅吗?”
沈确猛地一窒,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下颌线条却绷紧,手中酒杯都似乎要捏碎。
他明白晏峋的意思:你从前那么喜欢孟沅,不也弄成了今天这样的局面。
晏峋回视他,目光一瞬不错。
仿佛要在这昏暗的灯光下,从沈确神色里找出点儿他不明白的,什么问题的答案来。
“……?”一边听着的李想简直惊了。
得得得。这俩真不知道谁触谁的霉头!
李想只觉得这俩含情脉脉的画面,下一秒就要变成警察叔叔最不待见的互殴现场。
“嗳嗳嗳你俩干嘛呢干嘛呢?”赶紧横插一扛。
“喝酒喝酒喝酒!一个个的养鱼呢?我是让你们来喝酒的,又不是让你俩来聊天的!!”
-
晏峋是被李想扛回来的。
今晚,他是真的有些走不动了。
被李想扔到主屋沙发上,迷蒙间听见他对郑姨说:“不用管他不用管他,多大的人了,多少量没点儿数啊。”
于是片刻嘈杂后,砰的关门声,房间里便安静下来。
晏峋下意识地等了片刻,真的没有人来管他。
他皱眉,只觉得胃里翻搅似的难受。
有些想吐,却明白也吐不出什么东西。
他今天,好像忘了吃饭。
“要好好吃饭。”
酒精麻痹,让他耳边似响起一声温软叮嘱。
搭在身侧的指节轻蜷。
从前,她话还没那么少的时候,最爱提醒他的,就是好好吃饭。
仿佛好好吃饭,是件多么重要的事情。
晏峋突然很想很想看看她,于是很努力地,撑开一点眼皮。
可是眼前,什么都没有。
指节蜷得更拢了些,他掐了掐掌心,逼自己站起来。
他想去洗个澡再睡。
宋朝欢,是极爱干净的。
重新躺回床上的时候,他只觉得整个人又冷又热的。
酒精的燥热蔓延上每一根神经,冷气同湿漉的头发一道,又裹缠着他的意志。
整个人却不受控地撑着最后一点意识,摸到床边的手机。
几乎是凭着感觉拨下的号码。
工作间还没成型,最近的旗袍,宋朝欢都是拿到一楼卧室做的。
她不贪凉,干脆开着窗户,听着院里蝉鸣。
只是这蝉鸣间,突然掺进杂音。
手中针线一顿。
她没想过,又会接到晏峋电话。
那声音不知疲倦,宋朝欢呼吸般地,轻叹了声,接通了,却没说话。
是晏峋先开的口,叫她:“朝朝。”
大概是被静谧夜色浸染,宋朝欢莫名地,有些怅惘,却平和地问他:“有事吗?”
他呼吸有些沉长的重,在听见她声音后,仿佛被某些情绪莫辨的压抑裹挟的,醉到有些混沌的黯哑声线,终于不无迷惘地低声问她:
“怎么还不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