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在那之前,就算周淙也再怎么强撑,生理上的规律还是无法抵抗。
他也的确是很困很累了。
他就是坐着的时间,闭上眼都像是随时就能进入潜意识的状态,还真的飞速地进入了一段睡眠。
这段睡眠还非常地沉,让他浮光掠影一般经历了一场梦境。虽然可能整个眯眼打盹做梦的过程也就只有十分钟左右的时间,就像白日梦滑过一样,但就像度过了一年、两年、三年般漫长。
因为,梦里的体感太真实。
梦里,就是白枝离开他求学的那三年。
那三年,其实他也正常地经营企业、吃睡,健身、甚至社交。
一开始,白枝离开对他的影响还没有扩大到最大值。
他告诉自己,她只是出国,只是暂时地分开,这年头国内外也就是十几个小时飞机的距离,看几份商业报告睡一觉开个会议就能抵达……
可是后来,也许是看到她落在车上的一个什么东西,甚至是偶尔路过商场看到女人时装脖子上类似项圈的装饰品,亦或是他推荐过白枝看的某本书。
总之,
越来越具体和频繁地想到她。
越来越频繁地,想到自己的错误。
对他们的感情的背叛。
然后那种难受的感觉,就这样扩散出来。
像癌细胞一样。
很多时候,他觉得这辈子再也找不到她了,他觉得她会永远留在洛城。于是他不安,开始频繁地飞往洛城。
……
画面又一转。
回到他小时候失去那只白猫的时候。
也是这样,一开始,真没有太难过。
那一年,第二天还要去学校参加秋游,那个时候,他读的贵族学校没有太大的考试压力,但是要钢琴,模拟联合国、骑马、击剑各种各样的课程很是丰富繁忙。
那一年的秋游他记得很清楚,是去敦煌。所有的学生以慈善的名义栽树。
他知道那只猫没了,死了,可他还是很平静地在抵达敦煌第一晚就参加了活动。
演讲、组织学生搭帐篷,还跟几个儿时的朋友围着篝火聊天。
有男有女,几个小学生,聊世界局势,中\\东战争;聊宗教,聊耶路撒冷;聊中国诗词,聊鲍照屈原和司空图;聊艺术,是巴赫海顿莫扎特。
那都是来自世界各国的同龄人,周启山叫他和他们所有人搞好关系,因为他们有人是石油大亨的旁孙,有人是哪个国家王储的表弟。
周启山还告诉他,这只是一个开始,他长大以后要考进国外顶流的大学,那个时候,他的同学就会是真正的长孙、王储……
多么精英割裂而且做作的画面。
可他做到了,
从小尽善尽美的周淙也,当然做得到——一切,周家对他的要求。
回来以后,也以优异的成绩完成了一场考试。
各种。
是有一天发现自己书包里掉出来一颗不知道哪天放学投喂不小心带到书包里的猫粮,那时还是孩子的周淙也在手心里对着那颗圆形的粮食看了很久,然后,鼻子开始有了发酸的感觉。
悲伤是从那一刻开始。
也是那一刻,他开始有了自己的感觉,反抗的感觉,窒息的感觉。
持续了很多年。
第一次,他尝试到了身而为人,无论贫富,却无法为自己而活的,无意义感。
往后他读书,从商、走得每一步就是变得更强、最强,强过所有同龄人、竞争者、强过他的父亲,为的就是不要再有,那天从书包里翻出干硬猫粮而猫己死的感觉。
可谁知道也是这种绝对利益先导理性的观念,让多年后,他再遇到那只喜欢的“猫”后,再次逼走了她。
白枝离开,难过到了极致的时候,他也有夜不能寐的经历。
然后就愈发频繁地想起那只童年的白猫,父母从未有人问过他,舍不舍得、难不难过。
他甚至偶尔一个打盹做梦都在想,如果每个人的记忆里都有一只宁愿淋雨受冻受饿都不愿意寄人篱下的猫咪。
那再让他与白枝重逢,他要做条狗。
献祭他的忠诚。
一旦被驯服,到死,都不再向往自由。
他会这样,她也要这样。
再用他的忠诚,换取她的忠诚。
他要她也像自己爱她一样爱他。
怎么能说他的爱没有图谋。
所有的爱都所图甚大,绑死的是要她的一生一世。
现在,她肚子里,居然有了他的孩子……
……
十分钟的梦境结束